黑龙分出的五个分身，就像五道拥有闪电速度的灵蛇一般，划出复杂的轨迹。原本密布四周的上千名天使，在光影的扫荡下逐渐稀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来是因为实力相差太远，黑龙再不济也是混沌之灵，至少得十阶以上的天使才有与他一较高下的实力。

可是这些天使里，超过十阶的没有多少个，而且几乎都在一开始就被哈力维亚和尼鲁达干掉了。至于十阶以下的天使，连黑龙分身的速度都跟不上。

每多吞噬一个天使，那些分身的气息就更强一分。等清扫完所有的天使之后，那些原本由银色光影组成的虚影，全部变成了有若实质的光状实体。澎湃的力量在它们体内蛰伏，却让人感觉到一种隐藏在深处的可怕破坏力。

清理掉所有的天使之后，那些光影转过方向，朝黑龙所在的方向飞去，陆续回归到黑龙的体内。

第一个光影没入黑龙的体内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哈力维亚和尼鲁达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阵沉闷的能量碰撞所产生的波动。

停顿几秒钟后，黑龙的气息暴增，然后又一个光影投入黑龙的体内，又是一阵沉闷的波动。

这些释放出的分身就仿佛一个个能量收集器，吞噬了庞大的能量回归本身。光是看融合那一刻所产生的波动，就可以看出每一个光影所携带的能量是何等庞大，几乎每一个都超越了黑龙最强盛的时刻。

哈力维亚和尼鲁达都感到灵魂一阵激荡。

他们都曾经渺小过，在那段靠吞噬同类壮大的岁月里，掠夺灵魂能量的举动他们做过无数次，自然深知吞噬的限制。

吞噬的灵魂不能越过自身灵魂强度的三分之一，否则不但消化不了，还会撑爆他们的灵魂。

可是，黑龙现在接连吞下五个纯能量分身，而且每一个都与他在最强盛时相差无几，这样能消化得了吗？

每隔几秒就融合一个，一分钟不到，五个光影分身全部融合了，而黑龙的气息也壮大到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程度。

如果光用气息去衡量，他甚至已经不逊色于之前尼鲁达引导哈力维亚回归时，所显露的十翼天使。

十三阶大天使只有八翼，十翼天使已经是相当于神，直追真正不死君王的层次。这对黑龙这种完全靠吞噬掠夺起家的半吊子而言，是种实实在在的增长。

但更让哈力维亚两人震惊的，是黑龙此刻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潜力。他几乎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仿佛任何强度的能量都无法填满一样。

无视属性、没有极限，光是这两点就远远超出了哈力维亚的理解，完全违背了能量与位面的规则。

对这种存在，哈力维亚和尼鲁达只能想出一个形容词——怪物。

激烈的电芒在黑龙的身边爆闪，把他缠绕成一个光团，而空气也在电芒的作用下劈啪作响。这是大量能量外泄所引发的自然现象，意味着黑龙还无法彻底掌握暴增的这部分能量。

他紧闭着双眼，注意力沉入了灵魂深处。

在黑色的晶体里，由银色光点所组成的、原本十分稳定的结构，如今正经历着一场狂暴的变化。

无数银点飞快地移动、碰撞，一分二，二分三，源源不断地撞击出新的光点，直至填满所有的空隙。同时，更有大量的光点冲出黑晶，疯狂撞击黑龙的骨骼，最后渐渐融入其中。

随着那些溢出光点的撞击，黑龙象牙般的骨骼越发晶莹了。

“刷刷”两道人影闪过，哈力维亚和尼鲁达出现在黑龙的身侧。哈力维亚的眼眶中光芒闪烁，而尼鲁达神情复杂，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龙的身上，种种探测的波动不断投射在黑龙的身上。

虽然这种探测的举动十分不礼貌，但彼此的关系是友非敌，心中震惊的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两位不死君王肆无忌惮的探测之下，黑龙的一切几乎巨细靡遗地呈现在他们的感知中。

“这就是混沌之灵？”

第一次见到黑龙体内黑晶之魄的尼鲁达，感觉自己的灵魂中如同有一道闪电划过，模模糊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这是黑晶之魄！”

尼鲁达的语气很肯定，很震惊，也很迷惑。身为六大君王之一的他，不死帝国三圣物的黑晶之魄在他手中也轮换过两次，足足六万年的时间，他却没想到那竟然是混沌之灵的实体形态。

哈力维亚没有回应，他负着手，默默地望着黑龙，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物质位面。

百万人类大军、亿万不死军团、难以计数的深渊魔物，这些都无足轻重。这是一场神祇与君王间的争斗，普通的生物微不足道，他们无法左右局势的变化，充其量不过是卑微的棋子。

在教皇和大天使长的蒙蔽下，信仰光明的信徒完全不知道，那密密麻麻包围着他们的不死生物，其实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反而是在深渊之门那边打得如火如荼。

深渊之门处，不死生物已经增援至两万，毫不停歇的魔法不要命地施放着，一度让小范围内的元素失衡，引起凌乱的气流盘旋，刮得这裏如同出现了风暴一般。

茫然无知的深渊魔物们，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深渊之门里涌出来。那只逃回去的恶魔领主似乎并没有告诉同伴，另一边镇守的是一位不死君王，所以除了低级的炮灰魔物，偶尔还有几只强大的魔物钻出来。

虽然此刻哈力维亚已经离开了，但那两万多高级不死生物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牢牢地守住深渊之门，几乎没有多少魔物能逃得过他们的魔法洗礼。

在整个深渊之门下，魔物的尸体越积越多，红的、黄的、绿的，颜色各异的血液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数道河流，缓缓渗透向更大的范围。

几道黑影从远方的天空高速掠至，当看清楚此地的情况后，顿时全部呆若木鸡。

为首的是先知，跟在他身后的是斯科特、毕瑟格林，还有阿古力托等人，黑龙佣兵团的高层几乎都到了。

他们早就知道这边发生了事情，只是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又没有黑龙那种跨越虚空的能力，只能慢慢飞。

此地离光明圣山足足有上千公里远，他们紧赶慢赶，现在才赶到。

他们任何人都想不到，竟然是深渊入侵，而且，是只存在于吟游诗人口中的大规模深渊入侵！

八百深渊，就算最强大的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半个物质位面。深渊魔物不是傻瓜，至少每个深渊的领主都明白，倾整个位面之力，也不可能战胜物质位面，除非是八百深渊团结起来。

不过，每一个深渊就等于一个位面，各自为政，从来没有统一过。即使拥有位面通道的邻近深渊，彼此间更多的也是战争与征服，根本不可能合作。

光靠一个深渊的力量就想要入侵物质位面，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所以那些吟游诗人所描述的那种深渊入侵的末日景象，从来没发生过。

所以，先知惊讶了，是哪个深渊这么不知死活，跑来送死？

别说各种族联手了，光一个躲在横断山脉的矮人帝国，就足以把随便哪个入侵的深渊轰回老家去。

先知当然怎么也想不到，这不是一个深渊，而是所有已知深渊的联军！

深渊之门只有五、六百米的直径，一次涌出的魔物数量不等。如果体型庞大的话，四、五只就挤满了所有空间，如果换成还不到人类大腿高的小劣魔，一次就能钻数千个出来。

但不管是什么魔物，都逃不过那一波波的魔法狂潮。虽然持续地战斗会让不死生物的灵魂衰弱，可是哈力维亚拥有几乎上亿的子民，这种等级的子民至少有上千万，不断地轮换，绝对可以把深渊之门守得安稳如山。

召唤通道持续开放着，那个被哈力维亚委任指挥的亡灵，显然也掌握了这种快速调动的能力。虽然他没办法像哈力维亚那样一口气支撑数十个召唤通道，但单独一个召唤通道的增援速度，便已经足够了。

几只气息强大的亡灵、黑武士和巫妖，静立在不死阵营的前方，随时准备拦截从裏面冒出来的强大魔物。即使是领主级别的强大存在出现，恐怕也会有来无回。

又是一批黑影从远方掠过，全是体型巨大的黑色巨龙。为首的一匹巨龙上，斯文哥尔颤颤巍巍地趴在龙背上，紧闭着眼睛，一只巫师之眼悬在他的正上方，眨都不眨地盯着远方——他还是没有改掉他那畏高的毛病。

星月兄妹、艾琳，还有罗得平治也全在这只巨龙上。罗得平治手里拿着五弦琴，神情既兴奋又期待地望向远方。

星奇怪地瞄了罗得平治一眼，心裏十分疑惑。罗得平治并不是好战的人物，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就算他渴望战斗，光明圣山那里也有他发挥的机会啊！

而最让星摸不着头绪的，是罗得平治什么也不带，却一定要他带上一群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懂魔法的乐师。

在其余巨龙的身上，全是弱不禁风的乐师，几乎所有人都捧着各种类型的乐器，有琴、笛、箫……等等，甚至还有一架钢琴被打包起来，挂在巨龙的脚下。

这些全都是原本同盟交响乐团的成员。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可是星、月和斯文哥尔并不打算凑热闹。他们自身的实力跟不上黑龙佣兵团总体实力的增长，早就被边缘化了。凭着资格老的优势，他们还能参加佣兵团的高层会议，可是已经没有决策的权力。

而斯文哥尔也很有自知之明，除非是那种涉及种族利益的重大问题，其它的事情他是很少插手的。

这次会来这裏，完全是因为罗得平治的强烈要求，斯文哥尔才调集一批不死巨龙充当座骑，从光明圣山赶到这裏。

虽然斯文哥尔已经几乎脱离了黑龙佣兵团的管理中枢，但仗着老资格，一些小要求还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过来凑热闹啊？黑大说有深渊魔物，那些东西，你一个小法师也帮不上什么忙。”

斯文哥尔最讨厌的，就是坐不死巨龙去赶路。这种座骑根本没有舒适性可言，庞大的身躯致使它们每扇动一下翅膀，身躯都会起伏不定。对于它们这种体型来说，再细小的起伏，对背上的斯文哥尔等人都是一种折磨。

星和月身手敏捷，还可以站得稳，而斯文哥尔如果不趴下，马上就会被甩掉。何况斯文哥尔还畏高，心中有怨气，自然想要向罪魁祸首发泄发泄。

罗得平治虽然只是高级法师，但他比斯文哥尔好多了，在不死巨龙的背上站得四平八稳，丝毫不比星月兄妹逊色。

巨龙背上的气流太大，而他们这些由人类转生的不死生物，灵魂强度还没到那种可以直接交流的程度，只能大声吼着回答道：“我们创造出一个史上最伟大的体系，所以要找些东西来试验试验！”

“想试验，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到这边？”斯文哥尔不满地回道。要想试验什么东西，随便找个地方不就行了，非要赶这么远的路来凑热闹。那可是深渊魔物啊，是比不死生物更残暴、更邪恶的东西。

自从斯文哥尔转生为不死生物后，心中对不死生物的观念慢慢改变了，现在他的心目中，深渊魔物才是真正邪恶的代名词。

他们的实力对现在的黑龙佣兵团而言，只能充当一下炮灰，过去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得别人照顾，一不小心被那些深渊魔物撕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得平治自信满满地吼道，手指快捷地拨动琴弦，一串琴声有节奏地响起，但马上就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

不过就在那一刻，斯文哥尔却隐约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魔法波动，从琴弦上散开。

刚才巨龙运输队赶到深渊之门时，那里已经尸横遍野。惨烈的景象把斯文哥尔、罗得平治和交响乐团的人全都吓呆了。

特别是那些交响乐团的成员，他们本来只是弱不禁风的乐师，除了弹弹唱唱，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惨烈的战争场面？

一时间，有不少人的脚都给吓软了。看他们那样子，如果不是被转生成不死生物，尿不出来的话，恐怕全得吓尿了。

当之后他们从巨龙身上滚下来时，好多人还手软脚软，站都站不起来。

好半晌后，还是罗得平治最先恢复过来，大声呼喝着让众人把乐器全都架起来。

在半空中观战的先知和斯科特等人，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彻底无视他们了。这种时候，带一堆乐师跑来这裏想干什么？歌舞劳军吗？

虽然心裏瞧不起这些卑微的家伙，但看在黑龙的分上，只要他们不影响大局，先知也就容忍了他们的胡闹。

一堆乐师在罗得平治的带领下，手忙脚乱地把乐器都组合起来，特别是那架钢琴，最后还是靠星月两兄妹才把它摆好。

众人好不容易整理好，摆开架式，深渊之门前的形势却陡然一变。

一个金边白袍的中年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深渊之门前。

当众人看清楚他的身影时，原本一直在旁边观战的斯图帝勒和泰特尼斯，全都吓得跳了起来。

“他是切里莫！”斯图帝勒的吼声传到先知等人的耳中，让斯科特和先知等人的神情为之大变。

平衡之神！不死君王！不管是哪一个名号，都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高山仰止。即使是先知这样桀骜不驯的人物，也心中一沉，提起十二分精神。

但最感到惊骇的，恐怕还是斯图帝勒和泰特尼斯了。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哈力维亚、黑龙与切里莫的交锋。

之前，黑龙击破切里莫的镜像，最后撕裂空间裂隙追过去。现在切里莫再次出现，但黑龙和哈力维亚却不见踪影。这代表什么？他们去哪里了？

如果缺少哈力维亚和黑龙这种层次的强大存在，光凭斯图帝勒和泰特尼斯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应付得了切里莫的。

这边有人惊慌，但也有人从容不迫。哈力维亚那一边，负责指挥的亡灵圣者丝毫没有因为切里莫的出现而受到影响。他的意念笼罩在自己人的数组之中，随时随地下达着指令。

切里莫的身影刚出现，大量法师便把目标转到他的身上。一部分人施放出如雨的低级魔法，进行火力压制，另一部分人则开始酝酿起高级魔法。

对付这种顶级强者，低级魔法没有太大的效果，但施放速度快，集中施放时完全可以压制并干扰对方的行动，争取时间酝酿高级魔法，进行有效的杀伤。

与此同时，那些数组之前的高级不死生物，也一起蜂拥着向切里莫围去。

从这几手调动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来哈力维亚手下的这名指挥官经验之丰富，指挥之干练。

切里莫不可能用真身降临这个位面，而投影是没有攻击力的。

不过，眼前这个切里莫似乎并不是投影。

只见切里莫所在的位置陡然一暗，四周的空间仿佛向他所在的位置塌陷了一般，迅速暗了下来。

当切里莫所在的位置彻底陷入黑暗，一阵无声的震荡后，那一点的黑暗中疯狂涌出大量黑雾，浓浓的黑雾以极高的速度把整个深渊之门全部笼罩起来。

“战争迷雾！”斯科特惊呼出声。

战争迷雾是一个超大型的辅助魔法，能隔绝大部分的侦察手段，包括灵魂延伸。当有战争迷雾笼罩在战场上时，会把敌我双方的所有侦察手段全部隔绝，等于把大家都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因为战争迷雾是不分敌我的隔绝，所以在战场上就变成鸡肋的魔法。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变成瞎子和聋子，然后把生死交给命运来决定。

而且这种大型魔法，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施放的，它需要数以百计的中高级法师，而战争迷雾所笼罩的范围越大，所需要的法师就越多。

可是，切里莫这次放出的战争迷雾，其蔓延速度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几乎是一施放，就笼罩了整个深渊之门。

不过笼罩起深渊之门后，战争迷雾却不再扩散，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只有笼罩起敌我双方，战争迷雾才算有效果，把自己变成瞎子、聋子，有意义吗？

“这不是当场施放的战争迷雾。”

斯科特边思索边说道：“这应该是在某个密封位置提前施放的战争迷雾。那个切里莫恐怕只是个深渊投影，作用不过是用来定位的，确定位置后，从另一边撕裂位面壁垒，把这些迷雾送过来。”

经过斯科特的提醒，先知和毕瑟格林等人用心一观察，纷纷恍然。

他们一开始都被切里莫这个名字震住了，没有深入观察，现在这个发现让他们安心了不少。

如果是切里莫的真身降临，他们这些人不说有没有反抗的勇气，就算想跑都不一定能跑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