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掏出电话本，开始找迪亚布的号码。他的电话本还是胜利机械厂时发的，红色的塑料封皮，巴掌大小，顺长的一面打开，每一页都写着一到两个人的号码和基本信息。迪亚布留给他三个号码，一个是王储侍从室的号码，一个是迪亚布本人的号码，还有一个用于掩护的裁缝店号码。因为跟前人多，苏城选择了裁缝店的号码，拨了过去。当他按键的时候，整个会场都静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安静。话筒响了两声，苏城说自己的名字道：“我是苏城，麻烦你记录一下。”待对面拿起纸笔了，苏城继续用英语道：“贵方是否可以提供会场和酒店，以及往来交通。回信到这个号码就行了。”对方重复了一遍，苏城就放下了电话，回到座位上，道：“这样可以吗？”杜利军一脸无语的表情，道：“你耍孩子玩呢？这算什么？”对他，苏城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冷冷的说道：“你等着就行了，急什么？”“你就随便拨一个电话，还是留言，就想说敲定了会场？你把我们四个部委的同志当什么？”杜利军说的很阴险。甘秘书长敲了一下麦克风，道：“这位同志，不要说的我们四个部委的同志嫉贤妒能嘛。苏董事长无论是否能敲定会场，只要能帮上忙就好。这次石油装备展的规模超过以往，又是在国外，大家都不熟练，摸石头过河，对不对？”杜利军的副部级，放在这种场合，根本没有意义，只是让他面上更难看。当着众人，杜利军臊的脸都红了，难受的道：“咱们这么多人，就等着吗？”“可以谈其他的事嘛。”甘秘书长稍有点娘娘腔，说话慢悠悠的道。杜利军也不怕他，脸色难看的道：“咱们现在剩下的，不就是会场和分配的事？谈了这些天都没谈妥，我看散会算了。要不，大家就等着苏董事长的消息。”“等等也可以。”苏城老神在在的看着他。寻找阿布扎比的会场对中国官员来说有点难，对阿联酋王储就太简单了。大家知道他在阿联酋有一些人脉，但究竟是哪些人，大家自然不了解。甘秘书长见苏城有信心，于是笑道：“那就休息一下……”他正说着，连着那台电话的传真机，噶哒噶哒的响了。会场虽然有人抽烟，但已经没人私下里说话了。筹备委员会真正的秘书，取了传真，只看了一眼，就赶快拿到了主席台上，递给了甘秘书长。“哦，有消息了。”甘秘书长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苏城，又看了看杜利军，笑道：“由苏董来念吧。”“您说就可以了。”苏城谦虚的点了一下头。“好。那就由我来说吧。”甘秘书长不再推辞，对着麦克风，先笑了两声，才道：“传真是英文的，还真难为我呢。我大概翻译一下，是说：目前由两处符合的会场，包括市中心的一处，4万平方米。郊区的一处9万平方米，曾举办过国际展会。交通和酒店可以由王室解决。”杜利军傻眼了，自言自语道：“真的假的。”他这次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周围人听到了。当然，迎来的仍然是鄙视的目光。台上，甘秘书长已经呵呵的笑了起来：“苏董都找到王室了，咱们也要努力了。”苏城点头笑道：“阿联酋王室很支持这次国际石油展会，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石油装备展也很有意义。”“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甘秘书长连连点头道：“那么，咱们现在讨论一下，是选择哪个会场吧。市中心的4万平方米，如果够用的话，肯定是最方便的，否则就选择9万平方米的郊区会场，不知道距离多远。”下面的官员也激烈讨论起来，他们都是各个企业的具体负责人，来开会就是为了订单。此时确定了展会面积，自然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争夺。片刻后，又有传真发了过来，说明了会场的具体位置和区划，以及面积分布，交通住宿等等信息。大家这下讨论的愈发热烈。苏城坐在主席台上，笑眯眯的并不参加议论。杜利军则缩着脖子，一副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样子，附近的人也都躲着他。晚上19点，甘秘书长才宣布休会半个小时，然后继续开会。出了烟熏火燎的会议厅，空气顿时变的可爱起来。丁志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后面走过来的苏城笑道：“开会像是开不完似的，总算看到一些曙光。最后，这个石油装备展，还是要你小苏来才能定下。”他的话里带着调侃，但听的人舒服。苏城微笑的捻起一根烟，转手又塞了回去，苦笑道：“在会场里呆的时间长了，抽烟都变成了习惯。”“听说烟雾比抽烟还伤身。”丁志鹏配合的笑道。“这个叫二手烟，致癌什么的，相当不好。”“做革命工作，确实是奉献啊。”丁志鹏感慨道：“我一个月最少要开30个会，有时候早上开会，中午开会，下午开会了，晚上还被叫去开紧急会议，或者就像是现在这种，一个会从中午开到晚上，甘秘书长说的好，早上的时间，给大家做一些本职工作，我的本职工作就是开会……”苏城也笑了，道：“体改委做的协调工作，确实不容易。你们就是古代的翰林当钦差大臣。”“让你一说，我还真想清贵一点。人啊，轻松最重要。”丁志鹏突的感慨起来。苏城知道，体改委的黄金期也要结束了，上层的支持日渐减少，是丁志鹏感慨的主要原因。他笑了一下，低声道：“要说清贵，我觉得发改委不错。”“哦？”“个人想法。”苏城笑了一下，迅速转换话题，道：“这一次，咱们国家的采购金额，确定了吗？”丁志鹏“唔”了一声，道：“确数只有几个人知道，1亿美元肯定是超过了。”“这么一点？”苏城诧异的道。丁志鹏反而诧异的看向苏城，道：“你想什么呢？1亿美元还嫌少？这可是美元啊。”苏城语塞，头顶望天，心里分外怀念中国的2万亿美元外汇。1989年和2012年就是两个极端，1989年的外汇根本不够用，要省着花，2012年的外汇是花不出去，财政拨款更要突击花钱。真说起来，89年的中国，其实不缺人民币，国民生产总值虽少，但能满足数亿人生产和生活的财富，也不是区区数十亿美元所能涵盖的。但是，人民币不是国际货币，不能参与国际结算，进口物资的时候，外汇就显的弥足珍贵。丁志鹏看着苏城表情，笑道：“你呀，来钱太快，尽想好事，就是1亿美元，我估计也要好一番折腾。”“用途有确定吗？”“那当然。”苏城苦笑，道：“还好我没答应人家，要不可就抓瞎了。”他这么一说，丁志鹏表情就严肃了，见左右无人，才把苏城拉到一边道：“你答应什么了？”“没有答应。”苏城重复了一遍，简单的说了迪亚布的要求后，道：“我个人觉得，王储还是想给自己弄点零花钱，他的开销大，要是能有个几千万美元，还是不无小补的。”丁志鹏小心的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才轻轻的嘘了一口气，指着苏城道：“怎么说你呢。外交无小事，这样的情况，你应该早点汇报上来。”“我一下飞机，就被拉到了会场。”“要是有人再问你，你就按照这种方式回答。”丁志鹏“哼”了一声，道：“其实你也猜到了，咱们这次积极举办石油装备展，是有破冰的意思，但是，这并不是主要的工作，我们也不指望一个石油装备展，就能完成破冰的工作，你明白吗？”“当然。”“回扣不能要，这是个漏洞。你把中国的订单介绍到阿联酋，阿联酋再购买你的海上石油装备？这要是被人抓住小辫子，可真是洗也洗不清楚。”苏城可惜的“呲”了一声，道：“那我回绝了迪亚布吧。”“那倒不必，你把两个单子拿出来。我让别的同志处理吧。”丁志鹏属于狡猾的无产阶级行动派，想来不会浪费这样一个机会。苏城找到两个名单，毫不犹豫的交给了他。丁志鹏反而讶异的问：“都不谈条件？你的海上钻井平台怎么办？”苏城摆摆手，道：“大型工业设备，最终还是得靠自己。你放心，不管有没有暗箱操作，我们肯定是拿下订单最多的。”“这么自信？”苏城一晒，道：“我们的平台，技术水平不定是世界最强，但价格肯定是世界最低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海里采油，最终不还是为了赚钱？船东的投资小了，石油公司的租赁成本才小，你说对不对。”丁志鹏是相信技术第一的人，有点不相信的摇摇头，但还是鼓励他：“那就看你们大华的了。”苏城笑而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