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评价21世纪的安全威胁，塑化剂绝对要排在前列，它不光是毒性超过三聚氰胺数十倍，延续的时间还很长，超过30年的使用创造了台湾最大的添加剂工厂，也“养育”了一代人。提前20年曝光此事，绝对能够挽救众多的花美男。随着细节的逐渐曝光，台湾岛内陷入了一片恐慌当中。媒体惊呼出了“10年毒害”的字样。由于以戈尔为代表的外国人将环境保护和食品安全联系到了一起，台湾立法院的议员们，很自然的将环保条例当作了终南捷径。他们只要提出一个环保议案，首先就会得到极大的关注度，若是做的八九不离十，就有可能得到通过。有些提案被兼并了，有些提案兼并了别人，对政治秃鹫们来说，这简直比腐肉还吸引人。台塑不情愿的陷入了麻烦当中，并在苏城的推波助澜下，成了新的环保和安全法案需要预防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的旧工厂。台塑最早建设的工厂已有30年之久，按照王永庆的鱼骨理论，他们的工厂建设和维护都以最低标准来做的，安全和环保余量很小，只能说勉强满足当年的指标，对照90年代的新指标都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是新法案的高指标了。相比之下，新建了石化基地的大华实业集团的压力就小多了。他们尽管购买了许多80年代前后的旧设备，但苏城却早预料到了环保新方向，对一些部件提前做出了替换，对一些设计也进行了修改。即使有台塑的暗中推动，检查团也没有在大华实业发现问题。大家此时方才发觉，在这场环保战争中，大华实业似乎占尽上风。他们发现了塑化剂，他们的工厂通过了严格的检查，而台塑却陷入了环保纠纷当中。如果要说台塑有什么可资辩驳的理由，也就是大华实业受到的检查“可能”不够严格。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华实业邀请了海内外的记者和专家团，前来参观甲醇基地。最少有30家媒体和环保代表团，来到了海沧，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外国媒体，他们的兴趣都在大华环保组织身上，塑化剂的发现原本就带有相当的戏剧性，最是适合媒体不过。建设已有一年多时间的甲醇基地绿树成荫，初入眼的感觉就很好。记者们像是寻骨头的豺狼似的，抓着照相机和摄影机到处嗅找污染的味道。来自央视的靳燕柔没有四处乱转，而是留在队伍当中，等着苏城有空档的时候，走过去熟络的笑道：“苏董，你不会觉得这么多媒体，是来歌功颂德的吧？”大华实业竞标瑟坦油田成功以后，靳燕柔就曾采访过苏城。两人之后再没有特别的会面。比起苏城记忆中的央视美女，剪了短发的靳燕柔看起来愈发清爽，又有隐藏的凌厉和利落。之所以是隐藏的凌厉和利落，是因为她此时的语气柔软而矜持。今天的苏城，斗志满满，却是笑道：“媒体不就是歌功颂德吗？至少国内媒体是这样吧。”靳燕柔被他肆无忌惮的话给惊了一下，失笑道：“我要是把你的话录音下来，大华实业就别想被歌功颂德了。”“这叫把持媒体，也是不对的。”苏城微微一笑，道：“你这么霸道，很容易被人误会是男记者了。”“看起来，你是准备好了要和媒体斗争了？”靳燕柔眼光一绕，道“如果能在大华环保组织的母公司找到污染的痕迹，似乎才是真正的大新闻。我觉得，大家就是为此而来的。”苏城笑着摇头，道：“污染不是关键。”靳燕柔不由拿出了本子记录，道：“那什么是关键？”“为了污染而投入的资金和人力。”靳燕柔眼前一亮，停下笔问：“甲醇基地的环保投入很高？”“非常之高，说是世界第一也不为过。”苏城说着，抬了抬下巴。他的目光扫过靳燕柔高耸的胸口，放在前方一位取水的记者身上。那是个香港或者台湾的记者，穿着口袋很多的马甲，蹲在地上做系鞋带的样子，偷偷摸摸的收集样本。一名大华实业的工作人员出来，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但却没有没收他已经搜集到的样本。看到这一幕，靳燕柔若有所思，道：“大华看来是真的很自信了。”“我看你是想说自不量力吧。”靳燕柔大方的一笑，道：“我是记者，不能这么说的。不过，大华在环保方面的投入是世界第一？”“是甲醇行业的环保投入世界第一，我想没有疑问。如果你要公开的资料，我的办公室主任那里有，为了建设现在的甲醇基地，我们做了大量的准备……”“有什么数据支持吗？”苏城微笑，看着靳燕柔的黑色眸子，道：“你没问对问题。”“应该问什么？”“为什么大华石化公司能做到甲醇行业的环保投入世界第一。”靳燕柔有些了解了，攥紧手里的笔，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人预料到甲醇价格的增涨，他们以现有价格的价格来确定环保成本，自然不能和我比。资本家总不能赔本买设备吧。”苏城笑出了声。当他为了消耗天然气而开始涉足石化工业的时候，原本是有两个选择的。气头甲醇或者合成氨工业。合成氨基本上是用于化肥的。中国的化肥公司非常赚钱，一度有产生首富的能力。但苏城最终选择了甲醇，除了因为合成氨的竞争更激烈以外，还因为他知道甲醇在90年代的前中期会有一波极大的涨幅，最高峰的时候，甲醇的国际价格是平常年份的一倍。这种涨幅对于一种基础工业原料来说是很少见的，苏城因此才能够记得。当他上学的时候，人们只讨论90年代的甲醇供需失衡，却很少去讨论甲醇价格本身。只有身处局中，才能理解甲醇价格增加一倍的意义。这可不是利润增加10%。正常情况下，工业原料的利润也就是售价的10%，当售价本身增涨了一倍的时候，利润等于增加了10倍。在21世纪初猖獗的好几家石化企业，都是因为具有百万吨级的甲醇产能而发了起来。他们的现金流状况一度好到令银行羡慕。之后，这些公司如果没有在90年代末的甲醇价格暴跌中受到重大损失，就有能力发起强大的兼并潮。许多百年石化集团的基业，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奠定的。比起合成氨稳定长期的收入，了解历史的苏城自然喜欢短期的暴利。为了避免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产，苏城对设备做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光是生产环节，也包括环保问题，以免在甲醇利润最丰厚的90年代，遭遇环境保护最严峻的90年代。相比成倍的利润，多花2%或者3%的利润根本不算什么。当然，对普通的甲醇工厂是很肉疼的。他们的利润率通常也就是3%到10%，增加2%的成本绝对是要命。靳燕柔对财经方面了解不少，精神一振，问道：“苏董认为甲醇会涨，而且是大幅增涨，是吗？大华实业准备进军甲醇期货了？”苏城笑着摇头，道：“大华准备把现金全部用在石化基地上，没有资金炒作期货市场了，我们不是金融公司。但没错，甲醇会涨。”“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说什么？”“大华实业认为甲醇行情上涨。”“我们投资建设了年产50万吨的甲醇设备，当然，我们认为甲醇行情上涨。”靳燕柔愕然，摇头笑道：“你不会是想通过我，来刺激甲醇价格上涨吧？大华的石化基地现在还有利润吗？”“我们的管理出色，成本低廉，当然是有一些利润的。”苏城停了一下，继续道：“应该换一种说法，我们把优质管理产生的利润，全部投入到了环保中，每吨10美元的环保增加值是全球第一的，毫无疑问。我希望央视能够予以报导。严肃的报导。”“那需要证实。”“你们会看到所有的单据，往来的账目，还有会计资料。当然，最重要的是设备和环保的效果。”“所以你才任那名记者带走样品。”“随便你们怎么找，这座石化基地的环保水平是世界级的，强过大部分的石化基地，强过所有的甲醇基地。”苏城心想，一个不寻求短期收益的石化基地就某种程度而言，确实是无懈可击的。世界任何国家对环保威胁的两种最强烈的措施，一个是罚款和刑事追责，这是针对人的。一个就是停产，这是针对工厂的。大华甲醇工厂以最新的设计和设备，用最有利于环保的管理措施，以及超成本的投入。如果还不能通过鉴定，那世界石化产业就白发展100年了。花费了上万亿美元投资，上千亿美元研究经费的机构和个人，全都关门歇业好了。苏城的微笑，就像是动物园里投食的游客似的。他虽然砸了老虎的脑袋，但确实没有丝毫的担心。靳燕柔望着满地的记者，不禁道：“你就不怕有记者鸡蛋里挑骨头？”“主流媒体，多少是要脸皮的吧。”苏城笑了两声，语气加重了一些，道：“大华实业也有数十亿美元的资产了，我想，任何一家报纸或电视台，要欺凌这样一家企业，总得有点依仗才行吧。”靳燕柔知道他说的对。国外媒体在面对大公司的时候，独立性向来受到疑问，国内的媒体面对权力，膝盖软的和面条一样。没有哪个媒体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肆无忌惮的攻击一家大公司的。有证据的时候，往往还要思前想后呢。靳燕柔望着苏城斗志昂扬的表情，突然觉得小腿肚子有些颤抖。她知道，那不是害怕和担心，那是兴奋和激动。就像是自己获知高考成绩，看到自己的名字列在主播名单上的时候一样。靳燕柔的双颊慢慢的潮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