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一边掏手机一边凶巴巴地教训他:“很镇定嘛,你从来没被女的打哭过是吧?”
一见来电显示是朴承胤,心裏窃喜,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是打算跟我谈转正的事了,于是停口不骂,娴雅端庄地接起来,果然朴承胤说今天下班过来接我吃晚饭,有些事情要跟我谈一谈。
挂断了电话,洪大志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判断了,你是不是接谁的电话都这么温柔?”
“看对方是谁,我跟人说人话,要是你这样儿的我就说鬼话。”
洪大志一愕,凶相毕露:“你说我是鬼?”
“你用不着板着脸配合我嘛,其实你笑的样子都比锺馗酷多了。”
我心情喜悦和心情暴怒的时候都十分伶牙俐齿,“回去记得拍张照片送给我啊,贴门口辟邪,贴床头避孕。”
洪大志一脸坚毅的视死如归;“咱俩合个影吧,赶快把地球毁灭了好回火星!”
我们互瞪片刻,一起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引得过路同学纷纷侧目。
虽说洪老大以前在学校里是个刺儿头,但是他的脾气却很对我的路数,一般我交朋友就看中一点:够不够仗义。在这点上他还算够格。没错,他的存在是没什么善意,可也没有什么恶意。毕竟,学校里真正的坏蛋极少,基本上都是些心比天高脸比纸薄的羞涩小混混,想作恶多端又不好意思,洪大志的脸皮确实比旁人厚点儿,但也没怎么脱开这个范畴。
好好抚慰了一下洪大志同学受伤的幼小心灵,把他护送到男生寝室楼下,我重新摸出手机开始按号码。这些天罗侯一直坚持接我下班,不用换药了也是一样,小男孩积攒了二十年的感情骤然爆发是很壮观的,我得打个电话向他告假,诚实地告诉他说老板约了我晚上吃饭,可能下个月转正,他慨然准假,但再三叮咛我不能喝酒,否则会影响伤口愈合云云。
其实这我知道,但我就不说,我就喜欢听这样的叮嘱,彷佛自己还是个受宠的小丫头。
感动完了,我回办公室去整理资料,聪明人决不打无准备之仗,我必须为这次转正活动展示充分的价值,为得到转正待遇不惜采用各种正直或龌龊手段,其中包括女士们借以叱咤风云男人们对之闻风丧胆的一哭二闹三上弔。
友情提示:为了维护陈七在您心目中的高大全角象,以下情节请不要涉险观看。
下班后,我上了朴承胤的车,把无数道尖利的眼光遗留在身后。其实已经有校园八卦党瞄上我了,在校园BBS上猛YY我和洪大志、罗侯、小八以及朴承胤的绯闻,据说点击量还挺高,都被转帖到天涯去了,标题好像叫作什么《美女警衞主任半个月钓四名帅哥,堪称劈腿大士》后来严打的时候被和谐掉了。这些我全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看在“美女”二字的面子,我也不打算追究发帖人的法律责任了。
跟朴承胤吃饭是一件人生乐事,他总能找到菜式好品相佳的酒店,我暗中把菜名记下来,以备不时的装逼之需。
朴承胤无视我递过去的一大摞工作日志和工作鉴定等数据,只是随手放在一边,先热情招呼我吃东西,把我哄饱哄撑,油光满脸精神焕发的时候,才谨慎而缓慢地微笑着问我:“陈小姐,你对自己近期的工作还满意吗?”
我一听就懵了,这语气不善,他莫非是想辞退老子?他凭什么?我为他卖艺卖命卖色相,就差卖身和亲了。
“非常满意。”
我斜睨着他,摆弄着桌上的陶瓷牙签盒,心想他语气如果再恶劣一点我就当场呲着嘴剔牙给他看,让丫把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或者当头一牙签盒砸过去,既能出一口鸟气又不至伤人性命。
朴承胤笑了笑:“其实我个人对你的工作也相当满意,学生打架事件减少了,并且警衞人员的工作情绪也很高涨。不过,最近有部分学校领导向我反映,说你一直在校园里拉帮结派,以暴制暴,对学生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都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我觉得,太国院需要的是一位正直的警衞部主任,而不是一个以武力控制学生的……嗯,黑帮大姐头。对此,你怎么看呢?”
老子惊到了,我的罪名已经升华到了影响三观教育的高度,甭审了,直接狗头铡伺候吧。
心裏不忿归不忿,嘴上还得向我的衣食父母……呃,衣食父亲?单亲家庭中……反正是得向朴承胤解释:“暴力的使用尺度我心裏有数,这个你放心,不信你到学校去打听一圈,看看我揍过谁了?再说,我陈七犯得着跟一群小孩子拉帮结派吗?你问问学生们,我是不是成天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们回头向善,都恨不得劝他们吃斋施粥,现在他们见我就躲。至于那些打小报告的校领导……哼!”
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种贱格的小人太多了。”
朴承胤略作思考,又问我:“那么你转正之后,是否能加强警衞部与其它部门的配合性,更快地融入校园管理团队这个集体?”
“和平友好可以,谄谀取容免谈。反正我没打算当优秀员工,跟他们我也懒得较真,我从来不跟地球人一般见识……”
我机械地快速答完,忽然醒悟他说的话:“转正?你不想辞退我?”
朴承胤捻着下巴笑:“好不容易找到如此有魄力的人才,我怎么舍得?”
一般人这样捻着下巴笑都很有奸相,可他还是照样显得温文尔雅,气质这个东西,真是说不得啊说不得!
还有,为什么我总把他往坏处想?难道是我内心深处一直蠢动着仇富情结?
最后我下了个结论:都怪棒子的九千年历史遗留问题!
酒店大厅到了饭点儿人挺多的,旁边穿红制服的小姐好像嫌我们聊的时间太长,时常拉长个毛驴脸过来问:“你们还需要点什么?”
朴承胤和我各说了一次“不需要”她充耳不闻,仍然没完没了地过来问,我心裏明白这是因为朴承胤一向穿得很朴素,我则更加没有大家闺秀的衣饰风范,不然她那那张势利脸还不笑得跟皮鞋绽线一样?第四次她再走过来问的时候我躁了,不答反问:“你们这裏就你一个服务员吗?”
她在心裏暗暗讥笑我没见识,高傲地说:“当然不是。”
“那麻烦你去换个脸短点儿的来!我看着西葫芦脸各应!”
我靠在椅背上,冷眼仰视她。服务员小姐的表情骤变,最后脸色铁青,坚忍地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很嚣张地嘟囔着:“还好意思说我呢,您也不看看您自己的那张脸,大得都没边儿了……”
我尖锐回敬:“你脸小!够全大厅客人亲半个月的。”
换个承受力一般的这时候就该示弱了,谁知这小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一个箭步冲回到我面前,杏眼圆睁指着我的鼻尖:“你他妈的别像个疯狗一样,乱叫什么叫?”
“那么恨疯狗?”
我不怒不愠,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被狗干过?”
小姐怔了半晌,彻底崩溃了,捂着脸狂奔疾走。
“你不是很屌吗?”
我冷笑。
通常我火气上脑时什么都顾不上,这会儿气消了,我才发现整个大厅里寂静无声,都在悄悄围观我。偷眼望去,朴承胤假装在喝茶,用手掌和茶杯掩住了正在吐血的下半张脸,再偷扫一眼四周,大厅里目睹状况全过程的众人都保持着整齐的吐血口型。
不好意思,我又激动了,其实人家也是个热血少女嘛!
刚刚才吐完血的众人这回开始吐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