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厮杀声却已是直破云霄。城头之上,已如山崩之势,捍不可挡。纵然斛律狐达不断调动士卒惊醒抵抗,可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加危急。鲜血飞溅,嚎叫声不断,惨烈异常。听着喊杀声,望着城头下面无边无际的鲜卑战阵,斛律狐达心中真的已经有些崩溃。他想到了投降。但又想到了自己叔叔曾经告诫自己的话,斛律一族,只有战死的将军,绝不会有投降的将军。若降者,直系直接驱逐出族,死后也不许葬入祖坟。若不投降,若是弃城而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斛律狐达极其清楚。鲜卑人攻破长城,下一步就是入侵幽州腹地,到那时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军,鲜卑人实在是太凶狠了,城内已经没有多余的士兵,是不是动员百姓,上城帮忙?”副将沉声问道。守城自然不可能将全部兵力都调动到城墙之上,但宁县之内就三千士卒,就算要轮换也没有任何士卒可以调动。“下令去吧!”斛律狐达已经是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叹息一声说道。“诺。”副将应诺一声,快速下去传令。边关之地,本就危险重重。之所以还有这么多百姓居住在这里,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些地方的百姓无需缴纳任何税赋。正因如此,能够居住在边疆之地的,都是青壮为主。这些人虽然战斗力不如郡兵,但比一般的士卒要厉害不少,只要配备足够的装备,他们也能够充当合格的战力。“杀杀杀!”城关下面,慕容垂的帅帐往前面推移了足足五百步的距离。由他亲自督战,下面的士卒岂敢不拼命。大量弓箭手纷纷派往城池之前,箭矢仿佛密集的雨滴一般,让城池上的士卒们无处可躲,不断有士卒被箭矢射杀。“嗖嗖嗖!”城头之上的齐军虽然压力大增,但手里却没有闲着。不断有滚石或者檑木从城头之上抛了下来,不断有鲜卑士卒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即被滚石和圆木砸中,成为一滩血肉。“杀杀杀。”但这却没有任何士卒阻拦他们的脚步,宁县在他们的进攻下,离着破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哒哒哒。”一阵骚乱忽然传来,无数的百姓拿着武器快速走上城池来,开始补充城池上士卒的数量。有这些士卒冲上来补充空额,顿时,城池的防御坚固起来,看着眼前的情况,斛律狐达也是长出了口气。“大人,两千人,这次一共补充了两千人。”不久后,副将来到了斛律狐达的身边,沉声说道。“纵然有着两千人,这宁县又能守多久呢?”斛律狐达哭笑一声。本以为最起码他们能够坚持半个月,等援军到来。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空想罢了。匈奴人为何如此凶悍!“能守多久,就是多久吧!”斛律狐达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宁县忽然从岌岌可危变得稳固起来,这种变化,对于正在领兵厮杀的慕容垂来说,自然感觉到了。“哼,将旗压上,加大攻势。”令旗一挥,再次下令道。各部也快速紧随其后,快速发起猛攻。就在这时,天上忽然飘起来细雨。幽州之地,春雨贵如油,对于耕作和放牧的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攻城的士卒来说,这却是大变的重要时刻。慕容垂在内心深处不断向上天祈祷,希望上天眷顾慕容氏,将这个大雨快速停下来。但很可惜,宁县的老天和鲜卑完全不是一个,雨非但没停,反倒有加大的趋势。雨水与泥巴雨水混合在一起,导致云梯和地面越来越湿滑。强攻的鲜卑士卒纵然想要攀爬,但面对如此湿滑的云梯和地面也是苦于无奈。连番受挫之后,慕容垂也不得不吞下这颗苦果,命令士卒徐徐撤退。而城内的斛律狐达感慨万千。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方才这雨晚来那么一个时辰的话,说不定此刻宁县已经落入了鲜卑人手中。但正因为这场雨的到来,导致鲜卑人的攻势一下子受挫,而给了城内的敌军一个喘息的机会。“将军,鲜卑人退了,鲜卑人退了!”众多士卒皆欢声雀跃。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死尸,他们这些人能够侥幸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且看这雨量,短期之内恐怕是难以停止。鲜卑人的攻势受挫,后方的援军必然也会尽早赶到,只要援军一到,一切都将迎刃而解。“鲜卑人只是暂时撤退,快,赶紧把那些云梯全部搬走,并派人出去打扫战场,收拾箭矢,补充自己。”副将领命而去,四门轮流开启,士卒和百姓混迹在一起,出城收集和搬运物资入城。宁县被围攻的消息快速传到北平城内,李绩格外重视,连忙派出麾下大将薛仁贵率领五千兵卒前去支援。而宁县城外的鲜卑大营之内,慕容垂一脸的无奈。常常听闻,汉人之中有一种命数之说。国家大事的成功与否,皆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其中,天时最为重要,若无天时,则永不成势。今天这场战斗下来,他才真的明白,一切看来真的是有上天注定。若是没有这场雨,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突破宁县,杀入幽州。长叹一声,慕容垂忽然感觉到有些疲倦。“父帅!”一个青年快速走了进来,满身泥泞,血染战袍,显得有些狼狈。“你来了,怎么样,各部士卒都怎么样?”“父帅,各部士卒已经全部归营,巫师推测,眼前这场雨恐怕要下一段时间,我们想要攻城,恐怕……”慕容垂纵横草原,自然不是一介莽夫。眼前这云层,这场雨最少得下四五日时间。攻伐之事,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四五日的拖延,必将会导致一切战事全部出现问题。“你说老天是不是真的不想助我们慕容家成事?”慕容宝摇头道:“父帅错了,方才我去巡视却发现了一个重大的战机。”“什么战机?”慕容垂反倒高看了一眼慕容宝。“这宁县乃是一座土城。”慕容垂闻声,猛得站了起来,大笑起来道:“哈哈,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