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降数日细雨,烟雾缭绕,整个宁县都笼罩其中,难辨其况。这几日斛律狐达可谓是寝食难安,虽然鲜卑的军队并未发起攻击,单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种种迹象表明,鲜卑人非但不断退走,而且还在密谋,准备再次发起攻击。雨过天晴之后,宁县必将迎接更为恐怕的压力。不过这几日斛律狐达也不是闲着无事。外城失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内城巷战,才是他们接下来的重点。鲜卑人都是马背之上的游牧民族,对于攻城拔寨本不擅长,更不要说这如同泥沼一般的巷战。整个宁县如今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无数的壕沟和陷阱充实着整个城池。斛律狐达已经将自己身边能够用上的物资全部用上,如今的他有信心在城破之后,继续坚持数日。至于数日之后,若援军还是没有赶来的话。那么只能说,天不假年,怪不得别人。长城内外,必将再次遭受鲜卑人的屠戮。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也满是惆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鲜卑大营之中忽然窜出来一队队士卒,这些人先是骑马,而后步行前进,缜密有序,毫不慌乱。趁着雨夜,步行二十余里,最后出现在宁县城墙之外。“奉右贤王之令,开凿!”为首的当户,压低了声音,众多鲜卑士卒,一字排开趁着黑夜快速朝着城墙靠近。数日的降雨,使得这座城池变得格外泥泞。行走途中,不时出现绊倒的情况,但这雨声却成了他们最好的伪装工具。到达城墙边之前,齐军都未曾发现他们的踪迹。一千多士卒,分成数十个小组,分部在城墙的各个薄弱区域。从他们的怀中取出了各种工具,疯狂的敲打着城墙。正如之前慕容宝所说。宁县虽然坚固,但毕竟是一座土城。数日的冲刷下来,外围的泥土已经变得极为薄弱。尤其是之前斛律狐达加固的那些地方,稍微敲击之下,一块块泥土便直接被揭下来。这些鲜卑士卒见此,一个个更是干得有声有色,速度也加快了不少。西面城墙,一队士卒顶着蓑衣正在巡视。猛然间,队伍停了下来。“队长?”几个士卒看着领头之人,有些奇怪。这个十夫长命令士卒全部低声,自己往城墙边探出头听了一下,顿时愣在那里,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个士卒见他这幅样子,也纷纷走上前,趴在城墙上听。“咚咚咚!”急速的敲击声不断传了过来。有人在敲打城墙!想到这里,这个十夫长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将手中的火把从城头上扔了下去。借着火光,城墙边,一条条黑影正在那里上窜下跳。人!城头下有人!这些人就算再傻也能明白,敌人正在挖掘城墙。“敌袭,有敌袭啊!”喧闹声,顿时划破了午夜的宁静。整个宁县之内,敲锣打鼓声络绎不绝。斛律狐达闻讯更是脸色大变,本以为鲜卑人会等到雨停之后再发起攻击,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确实有些太快。但身守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城墙已经无法坚守,只能舍弃城墙,转而进入巷战,当机立断,他连忙命令各部士卒快速进入作战位置。一个时辰,仅仅一个时辰,宁县西北处城墙终于被凿出来一个洞。几个鲜卑士卒快速钻了进去,内外合力之下,缺口也是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个足以让两三个士卒并排而行的状态。等斛律狐达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太晚。面对如此大的口子,马匹都能安让无恙的入内,更不要说那些虎狼般的鲜卑战士。宁县城墙已经是回天无力,但斛律狐达并没有就此放弃。趁着鲜卑人还未发起全力攻击之前,将大量的木柴浇上火油堆放在周围,点上火,用火阻断敌军攻击。慕容垂听闻城墙已经被掏出打洞,欣喜若狂,带领慕容宝等将快速出发,数万大军趁着黑夜直接进发。待他们到达之时,缺口处熊熊大火还在燃烧。面对火焰,慕容垂一时也难进半步,好在他人多势众,每人一口唾沫都能够直接浇灭火焰,轻而易举之间,门洞的火焰彻底熄灭。“传令各部,入城之后,鸡犬不留。杀!”“杀,杀,杀!”众士卒皆欢呼雀跃。战争不仅仅可以获得大量的钱粮,同时还可以俘获大量的人口,作为奴隶。依照鲜卑的制度,每次征战士兵缴获的财物,四成归部落所有,剩下的六成皆可作为士兵自己的财富。正因如此,鲜卑士卒每逢征战都是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宁县虽然是小城,但城内必然还有不少人口。击败强大的齐国,俘虏他们的人口,回去在众多的族人面前炫耀起来也格外有面子。“杀啊!”慕容垂单骑快速入城,其他士卒紧随其后,快速冲杀进入。入城之后,慕容垂明显感觉到身后的脊椎骨有些发凉。这种感觉自打自己投入军旅征战沙场以来还是头一次。记得上一次有这个感觉的时候,那是陪着兄长慕容儁在龙城狩猎。当时面对两只庞大无比的棕熊就是这个感觉,现在想起来,心中还有一些后怕。若不是护卫发现,数十人用长矛乱刺,恐怕他和兄长早就阵亡在龙城之外,岂能有今天强大的鲜卑部族。如今,小小的宁县,居然也能够让自己心中有这个感觉。难道这城内有什么东西,比棕熊还要更加危险?不可能,这里不是北平。他不相信,这里还有什么人能够胜过自己的数万雄兵。想到这里,他急忙命令各部小心行事,以防不测。鲜卑入城喊杀震天,但和城外的喧闹比起来,这城内实在是太安静了。各部士卒依照慕容垂的将令快速散开,在城内四处搜索。可他们却不知道,一双无情的大网已经在城内张开,正在等着他们上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