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离开船舱前往甲板的路上, 在耳边嘈杂的人声和哔剥作响的火花声中, 我扯着嗓门愤然高喊。
“就算有内奸、有从者潜入纵火,舱内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出声示警?!三系风气再烂, 格调再低,好歹纲村系长和他那群狗腿的功绩是实打实……”
“不,或许不是。”
岩窟王一扬斗篷为我挡下迎面扑来的火苗, “茜,你还记得‘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吗?”
“什——”
我当然知道。
“安德烈”和“卡德鲁斯”一样,是《基督山伯爵》中登场配角的名字。他原本是一个不学无术、品行卑劣的苦役犯, 基督山伯爵不惜花费重金,将他精心包装成一位家财万贯的贵族公子哥儿,哄得自己的仇人腾格拉尔神魂颠倒, 对“安德烈王子”万般巴结,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他。最后安德烈身份败露,锒铛入狱, 腾格拉尔也在整个巴黎面前出尽了洋相,堪称经典爽文桥段。
(但是,为什么他要在这里提起……?)
“纲村天生一副玉树临风的漂亮皮囊, 为人却虚伪浅薄,惯于左右逢源、媚上欺下,又有足够强悍的异能傍身。即使他的皮囊底下是个草包,即使他贫瘠的脑髓根本不足以驾驭异能、引领他人——如果我是犯罪者, 我也会着力包装培养他, 让他能够一路顺风地占据高位。”
“我甚至不需要收买他。纲村这样的人, 一旦上位,自己就会成为从内部腐蚀队伍的毒。”
以一副指点后辈的过来人口吻,岩窟王循循善诱般平淡讲述道。
“既然纲村不是‘内奸’,只是个纯粹的无能之辈,这便是唯一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纲村之所以能够爬到系长的位置,并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三系如此乌烟瘴气、捧高踩低,以至于霸凌之风横行,有能者无法出头,也都是因为有人把纲村力捧上位,让一个慎二掌握了实权??”
也许是受了吉尔伽美什的影响,不知不觉间,我也开始自然而然地将“慎二”当作形容词和代词使用了。
对不起,我诚心向fe系列中智勇双全、有情有义的慎二君道歉。
“但是,有谁能够做到这种事……”
——除了科长以外,还有谁能做到?
“我不是暗示你怀疑科长。”
岩窟王摇了摇头,“真要说的话,纲村担任三系系长,其实还在眼下那位光……科长上任之前,而且早了一年有余。就算上层有什么猫腻,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不是,你刚才想说“光头”对吧。你还有人性吗。
岩窟王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现在的科长是否有察觉端倪。但无论如何,纲村已经在三系掌握实权,上下沆瀣一气,工作上又滴水不漏,没有过错可抓。在掌握切实的把柄之前,科长不宜、更无法妄动,毕竟他也只是个国家任命的公务员。”
“——所以,为了不让纲村一家独大,他才会考虑拔擢你来与纲村抗衡吧。”
“…………”
尽管眼下情势危急,但在岩窟王如此不紧不慢、条分缕析的阐述之下,我只感觉长年来弥漫在脑内的浓雾逐渐淡去、消融,又宛如潮水落而礁石出,一寸寸暴露出险恶嶙峋的真相。
——在我苦苦追寻对方的时候,对方其实早已将手伸到特务科内部,别说在我们卧榻之侧酣睡,甚至还能大摇大摆地打呼噜磨牙。
明明身陷火海热浪之中,我却感觉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冷下去,如同在寒冬腊月里浸入冰窟。
“好了,现在别计较这些了!!”
贞德alter手握长剑当先开道,也许是听我们叨叨个没完,忍不住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冲我们喊道:
“现在怎么办?!如果三系当真只是一群废物,纲村是被人刻意捧高,科长是有心无力,那么下毒的‘内奸’到底是谁?难道还在你们二系不成?!”
“这还不好说……”
“那就闭嘴!”
贞德吼道,同时一脚踢开通道中挡路的杂物,“别光顾着炫耀你的头脑了。要分析什么、推断什么,都等过了这一关以后再说!”
“……”
我一边露出宠溺的笑容,一边用口型向岩窟王说道:她吃醋了。
岩窟王立即意会,而且旁若无人地说出了声:“没关系,我不会与她计较。”
贞德:“?????”
……
我们好不容易穿过一片狼藉的火场、抵达甲板上的时候,船上早已翻天覆地,彻头彻尾地变换了一番光景。
“柚木?!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困在船舱里了!!”
一位满脸烟灰的同事扭头冲我高喊。他身上的西装也被烧焦了好几处,狼狈得像是个“我要饭回来了.jpg”的表情包。
而他话音刚落,船体便被某种分量十足的庞然巨物撞击,再次大幅度朝向一边歪斜,几乎将我整个人凌空甩出。
“怎么回事?!”
我两腿绷得笔直,使出吃奶的力气扳住舱门,“发生了什么,我们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大鸟……大炮lo娘犹如怒目金刚一般屹立在船舷边缘,双手提着黑漆漆的炮筒指向天空,俨然便是一座人形自走炮台。
在她炮口所指的前方——
“魔神……柱……?”
那的确是魔神柱。而且还不止一根。
前方、左方、右方,三柱魔神宛如三座巨大的冰山,黑压压遮天蔽日。魔神柱呈现三面包抄之态,将我们前行的船舶围困其中,无路可进。
“……果然。他们那边,还有其他召唤魔神柱的异能者……”
“确认到魔神柱出现!”
其中一位拥有全方位观测异能、负责侦察的女同事放声喊道——也许是因为我们进入了岛屿附近海域,无线电等电子设备效果甚微,通讯完全靠吼。
顺便一提,这位同事的观测异能在实战中异常有效,不过我听说现在有几个高中生更牛逼,用这种超能力来打篮球。
“魔神柱名称,已经判明!”
她同时也是位资深月厨,对剧情中每一根柱子的花纹和配色如数家珍,“十二点钟方向,哈艮地!十点钟方向,安多拉斯!一点钟方向,桀派!!”
“……不是,为什么都是些下场凄惨的奇怪魔神柱?!啊,安多拉斯和土方岁三交上了朋友,所以不算特别惨吧!!”
再顺便一提,哈艮地被美狄亚lily做成了草莓味烤薄饼,桀派……桀派不提也罢,他已经被人画出了无数调|教本子。
但不管怎么说,即使在剧情中搞笑多于恐怖,对方也仍然是如假包换的所罗门七十二魔神。如今他们排山倒海地压迫过来,也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而且,再怎样萌化、谐星化、本子化,再怎样口口声声“我是个柱性恋了!”,也不可能改变魔神柱本身的魔性外观。他们浑身上下密布的眼球,犹如章鱼海魔一样蠕动的肢体,早年刚出场之际就让我好几个朋友犯了密集恐惧,堪称噩梦级精神污染。如今被三根柱子包围,近距离看着他们凹凸不平的表面、来回转动的眼珠……
……果然还是,有点恶心。
对不起,我坦白。我是个假的柱性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叶公好柱”。
“别傻站着了,我们的对手可不光是魔神柱!!”
lo娘抬起一条长腿架在船边,进一步将炮口拉高,“早夜,把你的观察视野再放大一点,看看我们头顶上有什么!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股妖风……”
“是,是的!”
女同事急忙应声,“稍等一下,现在开始观察——啊,我看见了!有个人型生物在我们上方徘徊!但、但是,对方似乎不是型月角色,所以我认不出来!!”
“靠,要你何用?!”
情急之下,lo娘甚至顾不上维持自己一贯的优雅形象,“描述一下,让柚木帮你猜!!”
“诶?!那、那个,对方长了一双很大的黑色翅膀,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对了,面具是橙红色的,看上去像是老人,又像是鬼面……”
女同事急得满头大汗,舌头几乎打结:“还有,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
我:“那不就是阴阳师的大天狗吗?!”
(狗子,你怎么了狗子!你到哪里都逃不过反派的命运吗?!)
“糟了,如果大天狗在海上掀起风浪……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