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泽曼就哈哈大笑,颇为自得地介绍了起来。
原来他是从冰球和橄榄球等其他团队竞技运动的进攻体系当中,理解出了自己的一套进攻思路,包括对球员跑位的安排,对配合的套路等等,都有着非常缜密的全盘考虑。
而这种独特的进攻体系,也造就了泽曼过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意大利足坛攻势足球的一杆旗帜,只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球队,始终无法彻底证明自己。
毕竟,中下游球队受到财政和球队阵容的掣肘,肯定没办法让泽曼全力施展。
对于高寒所执教下的国际米兰,泽曼也是赞不绝口,认为两人有很多理念上很相近的东西,特别亲近,而高寒对强力压迫和逼抢等防守的理解,也给泽曼带来了很多触动和启发。
三人都是职业教练,一说起技战术,立即滔滔不绝,根本就停不住。
一直到外面的训练课结束了,他们才发现,原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兹德涅克,你宝刀未老,留在意乙联赛,可惜了。”高寒叹道。
这确实是他的心裏话。
以泽曼的实力,执教意甲球队,甚至执教豪门,完全没有问题。
可过去这些年,他却始终没能在意甲联赛有所作为,没能一展自己满腔抱负,没能让人在意甲联赛看到泽曼的攻势足球,确实是一大遗憾,也是球迷的损失。
“没什么好可惜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不是吗?”泽曼倒是看起来很洒脱,微微笑着回答,好像已经完全把当年所发生的事情都放下了似的。
当年的泽曼正值执教生涯的最巅峰,但却突然间抛出了尤文图斯球员服用禁药的言论,导致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指责,哪怕是到现在,包括维亚利和皮耶罗在内的多名尤文图斯球员,以及里皮这样的名帅,都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这也让泽曼在执教罗马一个赛季后,被迫离职,从此一蹶不振。
“如果,我是说如果,”高寒双眼紧紧盯着泽曼,眨都不眨一眼,“让你再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不会像当年那样,站出来揭露那事实的真相?”
泽曼有些费解,不明白高寒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问,“哈,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哪里来的如果?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那假如可以呢?你会后悔吗?”高寒很较真地又问了一次。
泽曼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不是在开玩笑,敛去了笑意,很认真地想了一想,“如果让我再选一次,哪怕我知道这几年会经历这些,可我还是会继续这么干。”
高寒流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我知道,过去这几年,有很多人觉得我是想要当英雄,想要出风头,可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想,我热爱足球,我想要留在职业足坛,所以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比较纯净的足球环境,这不为任何人。”
“事实上,当年对我加以指责的那些人,他们更多只是觉得,我是一名职业足坛的内部人士,为什么要站在圈内人的对立面,拆所有人的台,可更多的人都明白,甚至哪怕是那些抨击我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滥用药物有多么可怕,多么危险。”
“他们就好像是一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深深知道滥用药物的危害,但又不敢揭露真相,甚至对所有想要揭露真相的人抱有敌意,生怕损害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可这种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来做,是不是?”
泽曼苦涩地微微一笑,指着高寒,“要么是你,要么是他,要么就是我,或者留到以后,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的。”
高寒明白泽曼的意思了,他也打从心裏深深地佩服这位捷克老头。
或许,他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可最起码,他有这样一份勇气。
“其实,不怕坦白说,当年那件事情我也有私心。”泽曼突然话锋一转,笑道。
“哦?”高寒和瓜迪奥拉都有些诧异。
真的有私心?
“我有一位叔叔曾经在七十年代执教过尤文图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是尤文图斯的铁杆粉丝,我甚至穿着尤文图斯的球衣睡觉,深深地迷恋这支球队,对他有着极其美好的向往。”
回想起年轻的过往,泽曼一脸的缅怀。
“可当我来到了意大利后,尤文图斯却亲手打破了我的幻想,让我清楚地发现,那不是我所向往和迷恋的尤文图斯,那支尤文图斯也不应该变成这样。”
泽曼顿了一顿,深深吸了口气,又叹道:“更可悲的是,无数人口口声声喊着爱他,结果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揭露真相,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难道他们的爱就是无止境地纵容和偏袒?”
“我当时是真的希望,尤文图斯能够经过那件事情后,痛定思痛,重新出发,因为我相信,有这么多热爱他的球迷在支持,他就一定不会倒,可现在……”
说到这裏,泽曼又是一声无可奈何地长叹,默默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弹了弹,递向了高寒和瓜迪奥拉,两人都赶忙摆手拒绝。
熟练地抽出一根,放进嘴裏,啪一声点燃后,整个人无力地靠向了沙发后背,仰着头,用那一双老迈而浑浊的双眼痴痴地看着天花板。
渺渺白烟从他那微微张开的嘴裏冉冉升起,挣扎地扭曲成各种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