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认罪。”
这一上来,董平还未开口,中年那个姓张名民的高个子便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他身边的人也纷纷点头。
你们倒是辩解一下呀!
董平如今听到他们认罪就头疼不已,这些人认罪,他就不得不罚,可是要罚的话,从周边局势来看,好像又不太妥当。
真是骑虎难下。
姜应鳞见董平神游在外,于是开口问道:“既然你们知道你所作所为乃是违法的,为何还要这么做?”
张民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是认罪,但我们不是认错。”
说着,他指着赵清合等士绅道:“他们这些大地主常年霸占上游的水流,导致我们下游的沟渠都已经长满了杂草,我们生活在下游的村民,只能去河边跳水灌溉,可这几年年年有旱情,我们挑水灌溉变得愈发困难,每年秋收,我们的田收成少的可怜,他们的田收成却没有少多少,可是官府对此一直不管,直到郭淡来到开封府。
郭淡已经下令让他们整改沟渠,可是他们却视若不见,妄图继续霸占水流,我们本想找郭淡帮忙,可是那些市民又围堵府衙,不少人还造谣诬蔑郭淡,我们不忍再给郭淡添麻烦,才自己去把他们的沟渠给填了。
他们害了我们这么多年,那水车、耕牛可都不及万一,我们知道这是犯法,但是我们不怕,反正横竖也是死,好歹我们也为乡亲们争得一些水流。”
他慷慨激昂,言辞凿凿,只见人群中不少人开始抹泪,这一字一句可都是他们的心里话,个个都是红着眼,盯着姜应鳞、董平。
你判!
看你们怎么判!
姜应鳞瞟了眼一旁的赵清合等人,只见他们个个目光躲闪,心中一声叹息,又低声向董平、郭淡问道:“二位怎么看?”
董平是生无可恋道:“我一介武夫,实在是有心无力,姜给事决定就行了。”
武夫就了不起么,也不看谁坐在你边上。郭淡道:“我是个商人,就更加不懂,大人您决定就行了,不管您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姜应鳞知道他们不想担责,但他不是那种喜欢逃避责任的人,只不过他觉得此案得酌情考虑,不应论罪处置。
可是他们都已经认罪,若不论罪处置,好像又不太好。
“呵呵!”
这时,场边突然响起一个笑声。
姜应鳞偏头一看,只见一个苍颜老者杵着拐杖呵呵直笑,他急忙起身,拱手一礼道:“应鳞见过苏老先生。”
黄大效也起身行得一礼,“恩师。”
这一变故顿时令周边窃窃私语,不少读书人得知是苏煦时,目光渐渐变得炙热,好似粉丝看到了偶像。
郭淡瞧那老头一眼,心想,看来这老头就是黄大效的恩师。当下打起精神来。
而就在边上一栋二层楼高的酒楼的一扇窗前,站着一位绝色的少妇,正是徐姑姑,她见到苏煦出现,不禁微微蹙眉:“他不应该出来的。”
苏煦先是向黄大效点点头,又拱手向姜应鳞道:“老朽正巧路过此地,于是过来看看,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姜大人海涵。”
“岂敢,岂敢。”
姜应鳞又拱拱手,微一沉吟,问道:“不知苏老先生方才为何发笑?”
苏煦捻须不语。
姜应鳞又道:“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正巧晚辈也不知该如何判决。”
苏煦迟疑片刻,道:“老朽之所以发笑,只因觉得此番审理本就可笑,这世上哪有罪魁祸首来审理受害者的道理。”
姜应鳞微微皱眉,问道:“老先生此话怎讲?”
苏煦道:“老朽方才听了大概,方才那些人虽都有违法之举,但也都事出有因,而这因不在这事上,也不他们身上,而是在朝廷。上千年延续下来得郡县制,突然变成承包给一个商人,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在一时就适应过来。
就说方才那些围堵府衙的人,如果当时查封店铺的不是一个商人,而是开封知府,那他们还会这么激动吗?老朽以为纵使他们有所不满,也绝不会围堵府衙。如果他们不这么做的话,那么之后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他们每个人不但是无辜的,而且还是受害者。
当然,老朽也不是说,这就是朝廷的错,朝廷这番安排,自然有朝廷的用意,从目前的来看,当地百姓是深受其益,但是朝廷这么安排,自然也会引发诸如此类的事,老朽听闻当初卫辉府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是当时朝廷也没有追究。”
他说话时,周边的人皆是频频点头,崇拜之情,跃然纸上。
这话很在理,是朝廷先破坏规则的,而这一系列的事,不是大家故意要违法,而是一时难以适应,要问责也是问朝廷。
郭淡表面上是虚心聆听,但心里却在打鼓,我怎么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啊。
姜应鳞听罢,仔细思索半响,突然拱手一礼:“苏老先生的一番话,令应鳞茅塞顿开。”
苏煦赶忙拱手回得一礼:“不敢,不敢,老朽早已不在朝中为官,如今只不过是一介布衣,方才也不过是老朽得一番拙见,究竟怎么判,还得依仗各位大人啊!”
话说至此,他余光微微瞟了瞟郭淡,脸上得笑意更浓了。
二楼窗前的徐姑姑突然阖目一叹,面露沮丧:“真是只老狐狸!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想为黄大效竖立权威,而是要猛龙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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