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一样,福岛核电站的六座反应堆,也都是差不多同样类型的石墨沸水堆。
而在世界上,技术成熟也安全的压水堆,才是核电业的主流,譬如中国的核电站就基本都是压水堆。
跟目前在核潜艇、核动力航母上普遍使用的,体积较为紧凑,安全性能也较为可靠的压水堆不同,沸水堆没有那么复杂的多重回路热能交换体系说穿了,沸水堆就是一座巨大的石墨金字塔,裏面横七竖八地插着一堆铀燃料棒和控制棒,通过不断地将燃料棒和控制棒在裏面抽抽|插插,来调整反应堆的功率。
与拥有重重防护的压水堆相比,沸水堆相对来说结构简单,成本也较为低廉,但安全性就要差得多要命的是,福岛核电站用的还是在技术上早已被淘汰的单层循环沸水堆,设计建设的年代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还要古老,冷却水居然是直接引入海水,似乎没考虑到海水对管路的腐蚀作用,在安全方面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指望而到了被人刻意破坏的时候……完全由碳元素构成的石墨,正是绝好的纵火燃料。
于是,在目瞪口呆的青木高和一等陆尉面前,福岛第一核电站六个反应堆之中的某一个,突然间被人引爆起火,然后火势急剧扩大,以惊人的度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接下来,伴随着冲天烈火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致命辐射。
如果说之前的核辐射是微风和涟漪的话,那么现在的核辐射就是飓风和海啸了。
无边无际的恐惧,在一瞬间就抓住了青木高和的心脏,让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哦不我要死了一定要马上逃出去”
车上用来测量辐射强度的电子系统,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瘫痪,青木高和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开始出现瘙痒,而自己的生命也在辐射中飞地消逝。
——尽管四周坚固厚实的车体在理论上能够给他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但事实上却并不怎么管用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无数可怕的放射线正在穿透自己的身体杀伤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无法抵御的恐惧,迅渗入了他的灵魂,并且彻底搅乱了他的思维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掉头赶快掉头用最快的度撤出去情况或许还没有那么严重”
青木高和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艰难地挪动着僵硬的手臂,操纵坦克的左右履带反转,在原地进行了一百八十度掉头转身,正准备一口气冲出辐射区,谁知耳畔却传来了炮手的提醒。
“……青木前辈挂在我们车上的那几名步兵,刚才全都摔下去啦我们不需要帮他们一把吗?”
直到这个时候,青木高和才突然注意到,那几名穿着萌版玩偶装防辐射服的三防部队步兵,似乎是因为爆炸气浪和急掉头的缘故全都被从车顶上震了下来,此刻正站在海滩上,拼命地朝着自己这边招手。
难道要停下车来等一等他们吗?
不这裏的辐射强度太危险了哪怕只是多待一秒钟,也会多上一分死于急性辐射病的危险。
在他的脑海里,开始一幕幕地回闪着自己过去三十年的生活从小时候家里的那棵柿子树,到阳光灿烂的棒球场,还有在学校楼顶天台上的第一次约会,结婚喜宴上的放浪形骸,还有在这一次出任务之前刚刚出生,还没决定好名字的女儿……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但是在这一幕幕愉快回忆的最后,他却仿佛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痛苦地挣扎着,浑身上下的皮肤尽数溃烂,形貌宛如恶鬼般狰狞——这就是青木高和曾经听说过的,急性辐射病患者的典型症状。
所以,在一阵天人交战外加心悸肝颤之后,青木高和迅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不用管了他们不是有自己的专用装甲车吗?如今这种时候,大家都只能先顾着自己啦”
青木高和继续加快了度,让10式战车的履带扬起一堆沙尘,背对着燃烧的核电站,疾驰而去……
※※※※※※
当身在第一线的陆上自衞队东北部军区第六师团青木高和一等陆尉,于福岛核电站门外临阵脱逃之际,身在东京永田町首相官邸的内阁官房长官泉田准三郎,也是怔怔地望着电脑屏幕上最拍摄的“流光溢彩”的衞星照片,一时间只感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天可怜见,自从太平洋战争结束以来,有哪一位倒霉的内阁官房长官会跟他一样,在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短暂时间里,就要连续承受这许多能够令人精神崩溃的浩劫和灾难?
但话又说回来,如今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支撑这副大厦将倾的糟糕局面?
——在泉田准三郎看来,如今的整个小鸟游内阁,除了自己之外,都是一群外行到不能再外行的AKB歌姬偶像这些姑娘们论卖萌跑酷或许是一把好手,但政治上的事情……好像也只能由自己来挑大梁了。
虽然他这个原本是在野党议员出身,全靠海老原翔太前首相任人唯亲,才被提拔起来的内阁官房长官,同样也是不折不扣的半吊子,不仅政治手段相对来说十分笨拙,看待时势的眼光也远远谈不上高明——不到24小时之前,那位因为抗税暴乱和阁员倒戈而被活活气死的海老原前首相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泉田准三郎这位内阁官房长官辅佐不力的关系。
然而,素来反覆无常、变幻莫测的可笑命运,却硬是在泉田准三郎自认为已经身败名裂,准备站完最后一班岗,过几天就黯然下野的时候又一次把他给推到了主宰整个国家和民族未来前途的风口浪尖上。
实事求是地说,泉田准三郎从一开始就真心觉得,自己实在是挑不起这副沉重过头的担子。
比如说在这一次的福岛核危机之中,按照泉田准三郎的想法,在自衞队发动了导弹轰击进行了武力威慑之后,明白了自身斤两的恐怖分子,应该会顺势要求谈判,提出一些要求什么的,然后就是冗长无比的对峙、周旋、交涉和妥协……谁知对方居然二话不说就把核电站给引爆了。
“……好么,我们的自衞队浪费了整整三个小时,就给我带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首相官邸的办公室内,泉田准三郎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颓然地坐回到自己的写字台后面,“……我们的原子能专家对于此次事件的严重程度作出了怎样的判断?”他对自己的私人秘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