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穆罕默德二世苏丹强攻君士坦丁堡的决心如此坚定——已经把攻克君士坦丁堡、毁灭东罗马帝国的战略目标,一口气提高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的程度上——如今又是十几万大军云集于城下,动员也做过了,悬赏也许下了,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就会比打了败仗还要糟糕……帐内众臣即使对这场战事的前景并不乐观,也只得齐声恭维苏丹的雄心壮志,满嘴阿谀地祝福他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就连刚刚出言进谏的反战派领袖哈里尔大维齐,也顺势诚惶诚恐地伏跪于地,祈求苏丹陛下的原谅。
听着帐下群臣心思各异的山呼朝拜,穆罕默德二世苏丹貌似和颜悦色地接受了哈里尔大维齐的道歉,但在暗中却早已打定主意,一旦成功打下君士坦丁堡,就把这不知进退的碍眼老东西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史实,在攻克君士坦丁堡的两天之后,穆罕默德二世苏丹就处死了反战派领袖哈里尔大维齐。)
接下来,在又一番对苏丹的歌功颂德和对真主的祈祷之后,穆罕默德二世就草草结束了这场军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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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位帝国大臣离开御帐之后,饰有银色新月的丝绸门帘被几位太监阉奴徐徐放下,穆罕默德二世苏丹才伸手揉着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同时摸出一块手帕,拉开之间的衣领,擦了擦汗水。
——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脖子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在御座上又独坐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来,被几个太监伺候着卸下了华丽的外袍,然后走出处理公务的前庭,掀开一道薄薄的白纱,转入了他日常起居的后帐——无数道刺绣着金银线图案的纱幔,把这座犹如宫殿般庞大的帐篷分隔成了许多小房间。透过五彩缤纷的薄纱,可以看到各式各样金碧辉煌的华丽陈设,还有一个个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在裏面搔首弄姿……可惜此时的苏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致。
在一张悬挂着金银丝帐幕,镶嵌着无数宝石。象牙和黄金饰物的珊瑚床上,穆罕默德二世苏丹默默地坐了下来,先是挥手斥退了两名身披半透明彩色薄纱,肌肤细腻如琉璃的波斯宠姬,然后又径自取了一只玻璃杯,从床头柜上的一只东方青花瓷长颈瓶中,倒了一大杯掺了香料的葡萄汁,静静地捧在手中。
看着这个产于安条克的能工巧匠之手,装饰着葡萄花纹的玻璃杯子里,如同紫罗兰一般深邃的颜色。年轻的苏丹顿时感觉一丝淡淡的倦意,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魔法,正在让他逐渐坠入某个奇妙的幻景。
——没有任何人知道,穆罕默德二世苏丹的真实内心,其实并不像他面对群臣时表现得那样淡定自若。
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警告着他:真主的仆人啊!新的危险就要来临!
但问题是,这个危险又能从何处而来呢?
苏丹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把头脑中能够想到的潜在敌人,统统都推敲了一遍,但却越想越困惑。
曾经组织过十字军的西欧各国。此时正深陷于彼此之间的残酷厮杀,无暇他顾。
罗马教皇虽然把援救君士坦丁堡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却看不到有哪一家基督徒君王应声而动。
而有能力和意愿来援助这座孤城的威尼斯和热那亚,前者还在犹豫不决,而后者的援军已经被击退。
在北方的匈牙利、阿尔巴尼亚一线。他也留下了足够的驻守部队,用以监视这些老对手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