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代的中国人。却从小到大一直感受着祖国的衰弱和屈辱,让他们变得更加的敏感和脆弱。
“……嘟嘟——”
“……巡捕来啦!!!”
霎时间,伴随着尖锐的哨子声和声嘶力竭的呐喊,聚集在街上听演讲的市民犹如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顿时爆发出一阵骚乱,什么爱国救亡的想法都被抛在了脑后,一下子纷纷作鸟兽散。
与此同时,骑着马、挎着枪或警棍的巡捕们从远处骂骂咧咧地奔来。后面还跟来了一辆红色的汽车,和现代银行里的押钞车有几分相似。但喇叭的声音超级难听,简直像是猫头鹰叫,或许是为抓人准备的。
然后,聚集在街头热血沸腾喊口号的诸位爱国市民,顿时就如同老鼠见到了猫咪,蟑螂见到了拖鞋,小贩见到了城管,“哗啦”一声卷堂大散。就连那些原本正在分发传单和小旗帜的青年学生,也丢下手中的印刷品,混进人群之中跑得飞快。以至于等到这些巡捕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根本找不到正主儿,只能随便抓了几个落在后面的倒霉市民,举起警棍揍得头破血流,然后随手丢进汽车里拉走凑数。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游行示威,甚至还没来得及真正发动,就已经胎死腹中。
在租界巡捕赶来抓人的时候,那位站在长凳上發表演说的年轻学生,一开始似乎是情绪有些失控,还高声咆哮着不肯走,任凭另外两个女生怎么拖他也拖不动。但紧接着,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身穿黑衣、胸前挂着十字架的中年牧师,先是一个手刀把这名学生劈晕过去,然后把他往肩上一扛就走。
仔细望去,只见这位中年华人牧师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一个富有中世纪神职人员特色,放在现代却很好笑的蘑菇头短发,外加几缕细细的山羊胡子,貌似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是手段却甚是凶暴——只见他一边扛着那位年轻学生,一边将一根长长的木质锤子挥舞得虎虎生风,硬是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抢出了一条路,随即更是迎头一锤子砸翻了一个挡路的华人巡捕,这才轻轻松松地夺路逃之夭夭。
对于这位暴力牧师的战斗力,王秋只是微微表示赞叹,但他身边的杨文理,却是几乎要惊悚了。
“……这难道是……‘红色牧师’胡总政委?!”杨教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胡总政委?你是说刚才的那个暴力牧师?”王秋一头雾水地问道,“……他是上海的地下党?”
“……哎,怎么说呢?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个牧师的名字应该是胡德兴,真实身份是共产国际驱魔纵队中国分部的第一任总政委!也是唯一的一任总政委!一定要说他是共产党地下党的话,大概也勉强扯得上,虽然他入党的时候,这世上还根本没有中国共产党,甚至连苏联都没有呢……”
总算是恢复了镇静的杨教授,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对王秋解释起了这位胡总政委的身份和来历。
“……简单来说,他就是我们这个组织在中国追根溯源的老祖宗。早在中国共产党诞生之前。他就已经被当时的第二国际派驻到了上海法租界,前后当了将近三十年的中国分部总政委,最后被日寇杀害于抗日战争期间……再往后接下来的几年里。共产国际驱魔纵队的中国分部一直处于荒废悬空状态。等到新中国建立之后,共产国际驱魔纵队在中国的工作,又被分割到了很多不同系统的部门,再也没有一个总政委来独揽大权了——所以,这位胡德兴同志,就是中国异能界第一任,也是唯一的一任总政委!”
说到这裏。杨教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位老前辈也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时空里……嗯。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事情或许可以请他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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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之前目睹的黑帮群殴、抗日演讲和中途夭折的示威游行,对于王秋等人来说。不过是一系列富有时代特色的小插曲。而偶然遇见的本部门老前辈。眼下也还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打交道。因此等到公共租界的巡捕们胡乱抓了些人撤走,街面上恢复通行之后,他们又再一次开始了今天的行程。
——受到后世影视作品的影响,想要参观这个时代的上海,沿江的外滩和南京路自然是非去不可的。
于是,在“导游小姐”金奇娜掏出钱包,给他们每人买了几个灌汤包子之后,众人就一边啃着灌汤包子。一边往熙熙攘攘的南京路径直而去,去欣赏那里的大上海风情了。
——上海南京路。最初起源于从外滩通往河南路的花园弄,后来逐渐向西延伸修筑至浙江路,再后又延伸至西藏路,是上海开端口之后最早建立的一条商业街,在近代史上有着“中华商业第一街”的美誉。
此时,这座旧上海的南京路,名声恐怕比后世还要更大,几乎可以说是当时东方世界最着名、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甚至能够与纽约的第五大街、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伦敦的牛津街相媲美——东起外滩,沿南京路往西,沿街依次开设有英资的上海前四大公司,即福利公司、惠罗公司、泰兴公司和汇司公司,又有侨资的上海后四大公司,即先施公司、永安公司、新新公司和大新公司,此外还有协大祥、老介福、亨达利、恒源祥、张小泉、老凤祥等许多名声卓着、历史悠久的老店铺……这一切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便构成了这时代南京路上难以想象的繁华景象,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也不为过。
在后世的民国影视作品中,这些地方总是演绎着各种情侣间的浪漫。但真正在这裏亲眼目睹了最为原汁原味的民国众生相之后,王秋等人却没感到多少兴奋,反倒是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烦闷与压抑。
——缠着头巾的印度巡捕,从身边擦过的时候,总有一股难闻的咖喱味扑鼻而来,让人一阵阵的反胃;那些三两成群的西装青年、旗袍少妇的身上,随风飘来的油腻腻的发胶味、刺鼻的香粉味,也总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故作姿态、夹杂着上海话的洋泾浜英语,挂着“密斯”、“密斯特”前缀却又不中不洋的别扭称呼,更是严重污染着耳朵,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除此以外,还有大腹便便的富翁、瘦骨嶙峋的烟鬼、满脸菜色的苦力、一脸谄笑的跟班、半袒着胸腹的瘪三、油头粉面的白相人、衣衫暴露的妓|女、趾高气扬的巡捕、忍气吞声的摊贩、放浪形骸的醉鬼、形如枯槁的学究、自命不凡的白人、漠然麻木的乞丐、声嘶力竭的报童……
虽然众人原本对这种追溯时空的历史风情很是期待。然而,当这个时代旧中国一切的丑陋、屈辱和虚弱,被浓缩在这几公里的繁华街道之间,一下子涌到眼皮底下之际,那种对心灵产生的巨大冲击,还是让王秋等四位未来的中国人全被深深地震撼了……感觉眼前的街景既显得特别不真实,又真实得好沉重。
“……大上海,似乎在任何时代都兼具着天堂和地狱两种特征,让你忍不住爱它,更忍不住恨它。”
站在马路旁边,注视着来往穿梭的人群,马彤学姐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此总结说道。
“……在任何时候,上海都不是天堂。现在的它,只是一颗外国殖民势力从祖国母亲身上吸血的毒牙,依靠着从整个中华大地上搜刮到的财富,营造出一种建立在几千万百姓血泪之上的畸形繁华!”
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场面,杨文理政委却毫不客气地断言说,“……凭借帝国主义列强霸权凌驾于世的国中之国,依靠吮吸中国人自相残杀流出的血而肥,这样耻辱的繁华不要也罢!”
再接下来,他们就开始了此行的正式任务——调查市场、考察物价,为日后的跨时空贸易预先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