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广州,笼罩在一片红旗和红色横幅标语的海洋之中。
作为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革命摇篮,五卅运动、北伐战争与大革命的策源地,广州一向以民心思变而着称,无论是青年学生还是一般市民,其爱国热情和反帝国主义思想都比北方城市激烈得多。
而且,早在大革命的国共合作时期,我党就在广东各地经营多年,之后,又相继出现过广州公社和海陆丰根据地,潜在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即使经历了这几年白色恐怖的摧残,地下党的力量依然十分强大。尤其是在这个国民党反动派树倒猢狲散、镰刀锤子红旗席卷南中国的时候,各种改换门庭的势力就更多了。
所以,当工农红军歼灭了陈济棠率领的粤军主力,又击退了从梧州来援的白崇禧部桂军之后,困守广州的余汉谋又发现自己遭遇了背后一击:广州地下党在一亿英镑的经费运作和两船军火的支援之下,成功收买了三分之一的守城部队,切断了余汉谋指挥各路部队的电话线,同时悍然发动全城工人大起义……
于是,在全城富豪们如丧考妣的哭号声,以及广大贫困工农的欢呼声中,工农红军于7月16日解放广州……再接下来,自然就是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以及雷霆万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
“……如今的广州……革命气氛很浓啊!满街都是用红油漆刷的革命标语,还有挂在店铺前的红旗。”
坐在坚固如城堡的履带式装甲车里。王秋一边透过狭小的车窗欣赏外面的街景,一边随口嘀咕说,“……可惜就是这天气又闷又热的。实在叫人难受……城市给人的感觉挺破旧,气味似乎也不怎么好闻……”
——在现代世界,王秋也去过几次广州,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恰好在农历新年前夕造访广州,看见广州火车站附近到处都挂着“轰轰烈烈打响春运会战”的标语,还有从站内到站外的黑压压一大片人头攒动——无边无际、数以百万计的准备要搭火车返乡过年的外地民工……
当然。民国时代的广州,跟未来的广州自然是不能相比的。整个市面看去就像是《十月围城》中的街景——拥挤的街道、穿草鞋的挑夫、赤着上身的人力车夫、身着中山装的学生——空气中虽然少了令人过敏狂咳不已的黑烟,但脏水、粪便、腐烂的垃圾。加上缺少了空调冷风的湿热,还是让人感到难以呼吸。
“……唉,就眼下的全中国来说,广州这边已经算是灯红酒绿、人民富庶的头等繁华市面啦!”
身边陪同的一位红军政委。用一口发音颇为诡异的浙江话说道。“……河南那边才叫惨呐!我之前曾经到河南去发动群众,那时候刚刚打完中原大战,几百万河南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田野荒芜、苦不堪言……在河南乡下,我亲眼看到当地的百姓都在泥穴中居住,连个房子都没有,个个蓬头垢面,衣服都没得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找了个乡下教书先生询问当地情况,得到的答覆是:地方狭小。田地贫瘠,人口太多,民国以来苛捐杂税沉重、土匪马贼遍地,村庄全被烧光,生意没办法做,一般民众连杂粮也没有得吃,每年都有人吃人的。老百姓稍有积蓄,都给军阀土匪抢走,真可谓穷到如是,民无死所。”
说到这裏,政委同志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即使过去封建社会的昏君,也要管老百姓的死活,如今孙大炮那帮人推翻帝制、创立共和已经有这么多年,中国居然被搞成了这副样子,把老百姓都给逼成了钻地洞的原始人!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只有无产阶级革命才能救中国了!”
正当这位政委叹息着眼下中华黎民的苦难之际,却突然感到车厢猛地一震,随即就从前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只见前方的一座小楼被轰然炸塌,瓦砾梁柱纷纷扬扬地落下,将车队从中间截断。然后便有一大群打扮各异的暴徒,捧着冲锋枪、匣子枪、掷弹筒和武士刀,乱哄哄地从各处冲了过来。
然而,随行护衞的红军战士,也都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老兵。虽然被刚才的爆炸震得有点头晕,但还是反应敏捷地纷纷开火还击,当即就打死打伤二十多人。紧接着,装甲车上的重机枪也开火了,迅速把许多袭击者扫射成一滩肉泥……另一些红军战士开始翻墙包抄敌人的后路,让枪声很快稀落下来。
“……请放心好啦,他们打不过来的!这不过是广东的日本侨民、国民党特务勾结汉奸败类,用香港英军提供的炸弹和枪械,不断潜入市区搞袭击破坏而已。前两天还有往军营里放迫击炮的呢!这种反革命的破坏行动,我们红军见得多了,特科的整肃经验也算丰富,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乱子的。”
与此同时,那位坐在车上陪同的政委,还在一脸淡定地对王秋如此安慰说,“……激起民众恐慌?没事没事,大家早就习惯了,你看那边茶楼上不是挤满了一堆看热闹的闲人?镇压反革命总是要流血牺牲的嘛!预计再死掉几千到一万人,市面上大概就可以平静下来……再往后,党中央就准备要迁移过来了……”
——嗯,怎么说呢?乱世之人对死亡的承受能力,似乎要远远超过那些和平时代之人的想象力极限。
看样子,估计就算是广州天天闹“911事件”,每天掉一架飞机下来撞楼,广州市民也能安之若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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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在有惊无险地亲眼目睹了几回恐怖袭击之后。金奇娜女士和诸位穿越者们一行人,总算是顺利来到了越秀山上的红二军团司令部,见到了司令员兼广州军管会负责人贺龙将军。双方进行了一番简短的寒暄之后。贺龙便向王秋他们介绍起了当前工农红军在广东省的战况。
——在红军击毙“南天王”陈济棠,击退桂军援兵、攻入省会广州之后,整个珠江三角洲流域除了香港的英国驻军之外,已经不存在任何大规模的抵抗力量。粤军作为一个军阀团体,就此基本宣告瓦解。纵然还有一些残部流窜于乡野之间,也已经对红军构不成军事上的威胁,充其量也就是治安上的隐患罢了。
但是。在珠江三角洲以外的地方,红军目前的控制力还很薄弱——在海南岛的海口、粤东的汕头和福建的厦门、福州等海港城市,依然有若干残存的粤军和国民党中央军。依靠帝国主义列强通过海运支援的军火弹药,坚持负隅顽抗。而在尚未完成土改的乡村,更是遍地都有土豪劣绅和顽固反动派的私人武装。
当然,这都是解放初期的特殊现象。只要红军在广东站稳了脚跟。那么接下来逐步发动群众,进行土改、清剿土匪和地主私人武装等步骤,都是有着成熟经验的——广东全省的赤化如今已是势不可挡。
不过,尽管眼下还只是控制了几座主要城市和交通线,红二军团和红三军团在广东的收获也已经是极为丰富。光是交给穿越者用于传送到现代世界换钱的战利品,就有黄金八十万两,白银二百万两,银元三千万枚。珍珠、钻石、宝石、美玉约摸两百多箱,各式古董数万件。至于用红木、黄花梨、金丝楠等高档木料打造的明清家具。更是堆了满满两座大仓库。此外还有从海外进口的大批珍贵柚木和楠木。
为了把这些战利品搬运回现代世界,王秋来回忙碌了整整一天。然后又花了一星期的时间,向本时空的红军补充各类物资——急需替换更新的枪械、火炮,日渐匮乏的弹药和医疗急救用品,夏季军装、帐篷,清凉解暑的仁丹等药品,给红军“塑料票子”提供担保的精盐,还有建设军事工业基地的机械设备等等。
这既是为了增强岭南红军的自我造血能力,也是出于均衡红色根据地内部工业布局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