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千钧一发(1 / 2)

成化十四年 梦溪石 7254 字 6天前

这个很快到底有多快,肖妩不知道,她恨不得能再快一点。

但对于陈銮而言,如今已是度日如年,却恨不得能过得再慢一点。

事实上,直到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也不太明白,情势为何忽然就变成这般模样。

今天早上刚刚传来两个坏消息。

他的叔叔,原本权势熏天,炙手可热的南京户部尚书陈致被弹劾下野,万党也保不住他,皇帝一纸诏令,体谅他年高德劭,病体衰微,让他回家休养,虽然听上去很体面,但实际上就是被罢官免职,陈致自身难保,当然不可能再顾得上陈銮。

而陈銮因为官职低微,不可能直接与万党联系,以往都是靠着叔叔在中间搭桥牵线,如今叔叔一走,他跟万党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另外一个坏消息,自然就是他接连派去杀肖妩灭口的人都失败了,那女人非但没死,连刺客都折在那里,也不知道被问出多少事情来。

事到如今,陈銮当然不可能奢望肖妩能够为他保守秘密。

如果粮册未失,又或者叔叔还没失势,陈銮还不至于太过担忧,因为他知道单凭胡文藻那个怂货,根本吐露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但现在形势明显已经不利于自己,这就不得不为以后作打算了。

宽敞的知县后堂中,陈銮与自己的三名亲信幕僚,连同南直隶巡按御史杨济分坐各处,人不少,氛围却沉寂得很。

杨济满心焦急,眼见所有人都成了锯嘴葫芦,忍不住开口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一名幕僚轻咳一声,对陈銮道:“大人,事已至此,不如向那边求助?”

杨济连忙竖起耳朵,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口中的“那边”到底是哪边。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陈銮缓缓道:“我已经和那边联系过,他们愿意帮我们。”

三名幕僚俱是大喜,杨济却还是云里雾里:“陈老弟,你说的到底……”

话未说完,却见外面撞撞跌跌跑进一个陈家仆从:“老爷,不好了,外头忽然来了大批锦衣衞,已经将知县衙门包围了起来,还让老爷您出去!”

杨济大惊失色,连忙望向陈銮。

后者却露出一个冷笑:“来得正好!”

早在帮陈銮送钱去给唐泛之后,杨济就有点后悔了。

说白了,陈銮自己闯下的祸事,他现在要跟朝廷钦差对着干,自己干嘛帮他收拾烂摊子呢?

如果唐泛扳倒不了陈銮,反将怒火转移到他身上,陈銮可未必会帮他出头。

但杨济没有办法,他已经被陈銮绑上了同一条船,两人福未必相依,祸却一定相随,如果陈銮落马,自己屁股底下那些不干净的事情肯定也会随之被牵扯出来,所以他只能跟陈銮站到一边。

唐泛来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既没有当众跟陈銮撕破脸,也收下了杨济给他送去的钱,之后就一直躲在官驿里,连门都很少出,这令杨济稍稍安心下来,觉得唐泛名声在外,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那么大一笔钱的诱惑,不是谁都能经受得住的,更何况后来陈銮还给对方送了个美人过去,那美人的姿色杨济也是见过的,简直称得上闭月羞花了。

这样大的一笔本钱投下去,唐泛要是还不上鈎,那真是没天理。

杨济只是巡按御史,不是土皇帝,他的消息自然比不上陈銮灵通,所以直到今天,他坐在这裏,听陈銮说唐泛不仅说服了苏州知府胡文藻倒戈,还接连杀退了两拨陈銮派出去的刺客时,杨济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南京户部尚书陈致被弹劾下野了?

陈銮竟然还派刺客去暗杀唐泛?

重点还不是这个,而是陈銮派出去的人,全都没有再回来过。

但唐泛身边只带了四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东厂的,这样居然也能平安无事,他到底傍上了什么靠山?

这个疑问在此刻终于得到解答。

杨济跟在陈銮等人后面,走出吴江县衙,便见外面已经围了一圈锦衣衞,个个手中提刀,一副杀神模样。

他登时就腿软了,差点站不住,连忙扶住旁边陈銮的一名幕僚。

陈銮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些锦衣衞的身后,由不远处走来的人身上。

随着唐泛信步闲庭般逐渐走近,那些锦衣衞自发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陈知县,别来无恙?”唐泛跟他打招呼,那语气就像是在问“你早饭吃了没有”。

“唐御史这是何意?这么多缇骑,如此大的阵仗,下官这个知县衙门可没有那么多的碗筷招呼。”

陈銮微微一笑,殊无惊慌之色,比杨济不知道镇定了多少,倒令唐泛高看几分。

但这也令他意识到,对方如此沉着镇定,想来肯定有所倚仗。

唐泛笑道:“好说,不用陈知县管饭。本官今日来,乃是想请陈知县和杨御史回去叙叙旧,你们是准备自己跟我走,还是让这些锦衣衞弟兄们来请?若是后者,到时候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说话间,薛千户大步走过来,在唐泛身边停了下来,低声提醒道:“大人,这裏恐怕还不是陈銮的老巢。”

唐泛微微点头,同样低声回道:“先将人抓回去再说,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薛千户露出笑容:“不负大人所望,苏州商会的人已经全部控制住了,一个都跑不掉。”

唐泛也笑了:“很好。”

狄涵,或者说隋州另有公务在身,能够特意绕路来苏州一趟已是极限,自然不可能逗留过久,如今人已经离开苏州,前往江西,薛千户则负责全力配合唐泛,协助他进行最后的收网。

陈銮自然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看见对方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的目光从唐泛和薛千户脸上扫过,停在他身后一个女扮男装,却掩不住清丽面容的女子身上,神情顿时阴沉下来。

陈銮哼笑:“我当唐御史怎么突然就抖起了官威,也怪我自己识人不明,竟然没想到有人会临阵倒戈,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足为信!”

多年积威,肖妩仍是有些惧怕陈銮的,并不敢与他进行眼神上的对视,甚至还微微将身体往唐泛后面藏。

结果一听这话,她怒向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反驳道:“我看见识短的是你罢!别说得好像自己对我情深意重似的,你为什么会好吃好喝供我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派上这种用场么,先前你利用我去干了多少丑事了,我为你做的那些,偿还你那些吃的用的,也绰绰有余了!华翠跟了我那么多年,结果被你生生玩弄死了丢入井里,那时候我斗不过你,不敢吭声,可这些账我一笔笔都记着你!还有你父亲的小妾,你的嫂子,你糟蹋过多少女人,还要不要点廉耻,要我一个个说出来么,我敢说,你问问这些人敢不敢听!”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陈銮,目光各异,表情古怪。

男人大多风流,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但若是牵扯上什么父亲的小妾,兄长的妻子,那可就是罔顾人伦,畜生不如了。

陈銮大怒:“你这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肖妩虽然穿着男装,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鬓边,抿唇笑道:“我胡说八道?你荒淫无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如今做下这等欺君罔上,藐视朝廷的事情,又有什么稀奇的?”

陈銮恨得要死,又深知眼下不是跟她作口舌之争的时候,他强自按捺下怒气,对唐泛道:“我身为朝廷命官,唐御史想要搜查知县衙门,还要带走我,可有朝廷的旨意?”

唐泛道:“我乃钦差,自可便宜行事。”

陈銮冷笑:“但是当日朝廷谕旨下发,只让你调查我与杨济胡文藻之间的矛盾,进行调解罢了,并没有让你来捉拿我!你这是矫旨而行,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唐泛挑眉:“你想抗上?”

陈銮大喝:“你才是抗上!私自调用锦衣衞,单凭这条罪名就够你喝一壶了!”

他的话刚说完,仿佛为了应和陈銮,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错,唐泛,你无权带走陈銮!”

唐泛等人循声望去,便见曾培与吴宗二人带着一小队人马匆匆赶来。

锦衣衞在各地均设衞所,但东厂没有。

如今曾培与吴宗二人带着的人马,乃是从苏州镇守太监马兴福那里借调过来的。

镇守太监设立之初,只限于执掌军事,不能干涉地方民政,但是后来逐渐演化,也开始插手地方政务,他们虽然不隶属东厂,但大家都是宦官,彼此之间哪能没有联系,马兴福也是万党中人,与东厂关系匪浅,加上还有尚铭的手令,所以才会借调人手给曾培他们。

唐泛看着他们由远及近,也不急着下令,神情还挺闲适从容的。

反倒是曾培他们大老远调了人手赶过来,费了不少劲,这会儿气喘吁吁,略显狼狈,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你,你无权带走陈銮!”

薛千户是隋州的人,又不是万通的人,自然不会对这两人客气到哪里去,他冷着脸道:“锦衣衞办事,旁人无权过问!胆敢拦阻者,形同谋反!”

“哟,薛千户好大的威风,怎么,连我都不能过问了?”原本半掩在他们身后的人露出真容。

曾培和吴宗赶紧侧身让开,脸上并没有不甘愿,反倒洋溢着一股得意劲,好似已经预见了唐泛他们的倒霉。

薛千户脸色微微一变,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马公驾到,有失远迎。”

来人可不正是苏州镇守太监马兴福?

薛千户和唐泛先前便算到陈銮可能会去搬救兵,现在他叔叔已经下野,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东厂,不过他们也没想到马兴福居然肯亲自出马。

陈銮杨济代表的是吴江县一方,唐泛则是来捉拿他们的,薛千户背后是锦衣衞,现在连东厂也来了。

真是八仙过海,各路神仙全都来齐了。

马兴福的出现,使得今天的局面越发复杂诡异起来。

也亏得胡文藻早有预料,躲在知府衙门里不肯露面,要不见了这场面,非得吓死不可。

肖妩也忐忑起来。

她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户人家的女子,原本以为锦衣衞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今日肯定能够将陈銮彻底压趴下,谁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竟又来了个东厂,若是唐泛和锦衣衞服了软,让陈銮躲过这一劫,那他转头第一个要报复的,肯定就是自己。

唐泛真的能够扛得住压力吗?

她忍不住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对方还像刚才那样负着手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变过,自然也无法令人从举止上判断他心裏到底害怕与否。

马兴福是个胖子,声线却有些阴柔:“这么热闹,这是要作甚呀?”

他的目光落在唐泛身上:“这就是唐御史罢,您自来了苏州之后,我还未曾目睹您的真容呢,今日可算有缘得见啦!”

明着是在打招呼,但言下之意,是说唐泛来苏州这么久,也没有去拜访过自己。

镇守太监权限极重,奏疏可直接呈达皇帝跟前,等同天子耳目,一般官员就算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也不愿意跟他们为敌,起码也会进行礼节性的拜访,双方做做样子,在面子上过得去。

但唐泛在苏州这段时日,由头到尾,却好像把马兴福这个人忘了似的,别说亲自拜访了,连礼物都没送过!

这怎么能不令马兴福暗恨:既然你不将我放在眼里,那就别怪我没给你面子了!

唐泛当然有自己的打算,此时听了马兴福绵里藏针的话,仅是洒然一笑:“好说,好说,唐某失礼了,不过公务在身,不宜四处拜访,以免传入陛下耳中,还以为我无心差事呢,等办完这件差事,唐某自当备上厚礼,亲往马公公府上致歉!”

“免了!”马兴福提高声调,以至于声音听上去有些尖利:“我担不起!”

唐泛点点头:“那也好,今日就算是见过礼了,改日唐某就不再上门拜访公公了。”

马兴福还从没见过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当下气得鼻子都歪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唐御史果然非同凡响啊!”

“过奖了,”唐泛朝他柔和一笑,转而肃容道:“唐某奉差办案,还请马公公让开则个,免得误伤。来人,将陈銮与杨济捉拿起来,并查抄此处!”

“谁敢!”马兴福大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唐泛挑眉:“公公,你是苏州镇守太监,却想命令锦衣衞,越权了罢!”

马兴福阴阴|道:“唐泛,你本是奉命来调解矛盾,结果却私自行动,以你一个左佥都御史,如何有权限调动锦衣衞?!薛千户,锦衣衞作为天子近衞,负责为天子探查消息,缉拿不法,你却跟唐泛勾结在一起,这是要图谋不轨吗!啊?”

杨济渐渐回过神,他看了看陈銮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又将目光放在了场中对峙的唐泛和马兴福身上,这才明白原来陈銮早有预备,他所倚仗的靠山正是东厂,还能请了马太监亲自出马,也难怪听到唐泛上门也有恃无恐。

不过唐泛会这么轻易就退却吗?

杨济心下自然希望如此,否则陈銮倒霉,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人心思各异,场面一触即发,在马兴福那句话之后,立时显得更加紧张。

薛千户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睛盯着马兴福,手已经悄悄按在刀柄上,似乎就等着唐泛的一句话。

不过若是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当然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面对马兴福的质疑,唐泛回以平静的笑容:“马公公,是非黑白,自有公论。陈銮受贿的一部分钱财已经上呈陛下,我如今手上还有他私卖官粮的证据,作为钦差,我自然有权缉拿他回去详加审问,你冒着牺牲前程的风险来帮他,值得吗?”

马兴福哈哈大笑:“唐泛,你别以为抬出钦差的名头我就怕了你!不瞒你说,我手上如今有陛下与内阁下发的谕示,在你来苏州之前,就已经到了我的手上,上面命我暗中监察,免得你利用职权之便,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份手书,递向唐泛:“你若是不信,要不要亲眼看过?”

薛千户让人接了过来,亲自验看之后又递给唐泛,顺便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是真的。”

其实不用看唐泛也知道是真的。

毕竟上谕这种东西不是谁都有胆子造假的,马兴福又不是活腻了,怎么可能弄一份假上谕来哄骗唐泛?

从上面的日期来看,就像他所说的,在唐泛来到苏州的同时,这份上谕也到达马兴福手中,成为现在用来挟制唐泛的武器。

薛千户有些不安起来,马兴福有了这份手谕,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任他们今日准备充分,估计也不得不服软了,他只怕唐泛一时气盛,不管不顾,强行要带走陈銮,等人跟马兴福闹翻。

现场无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看着唐泛的反应。

只是有些人心中得意,有些人心中却紧张担心。

唐泛接过那份手谕,仔仔细细地看完,耗费的时间久了一点,末了才递给薛千户,让他还给马兴福。

马兴福笑道:“唐御史,你拖延再久也是无用,怎么,鉴别了真假没有?”

唐泛面容平静:“自然是真的,马公公怎么可能捏造上谕?”

马兴福露出满意的笑容,胖胖的手一引:“那就撤罢?有什么事,不妨到镇守太监府上去说。”

唐泛摇摇头:“薛千户。”

薛千户:“大人?”

唐泛抬了抬下巴,往陈銮等人所在的方向示意:“抓人。”

薛千户:“啊?”

不单是他一愣,连马兴福也是勃然大怒:“唐泛,你敢无视上谕?!谁敢动手,我就抓谁!”

刹那间,他的人马手持刀剑纷纷越出,护在陈銮等人面前,与锦衣衞形成对峙的局面。

双方互相瞪视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马兴福带来的人手不比薛千户的人少,只是双方本来同为苏州镇守,如今却为了抓不抓一个县令而兵刃相见,细想起来不免有些滑稽。

陈銮暗暗冷笑,只觉得唐泛完全是在作死。

对方这一闹,到时候在皇帝面前,免不了就是一个无视上意,目无君上的罪名,往重里说,免职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马兴福以及他手上的那道上谕,正是陈銮的底牌。

先前一直没有亮出来,正是因为这一招非同小可,若是可能,他也不想跟唐泛撕破脸,谁知道对方软硬不吃,非要将他挖出来,还步步进逼,通过上层博弈,直接釜底抽薪,将陈銮的叔叔弄下去。

如此一来,陈銮也不得不图穷匕见,向东厂和马兴福求助。

上谕等同圣旨,连锦衣衞也不能违逆,唐泛却居然还想要强行逮人,不是作死是什么?

唐泛道:“马兴福,陈銮杨济二人欺君罔上,罪证确凿,大义当前,你还帮着他们,居心为何?”

他直呼其名,竟连马公公也不叫了,俨然无视上谕,要跟马兴福对着干。

陈銮、杨济,甚至薛千户等人,禁不住看向唐泛,心裏都觉得他疯了。

薛千户更是着急,他现在的前程等于跟唐泛绑在了一起,若是唐泛作死,他也逃不开干系的。

“大人!”他忍不住扯了扯唐泛的袖子,“要不我们先退一步,回去再说罢,他手里头毕竟有上谕在!”

唐泛道:“我自有主张,你照我的命令行事,一切责任由我来担。”

薛千户暗暗苦笑,隋州临走前曾交代他要一切听从唐泛吩咐,不得有任何违逆的,结果现在考验就来了。

算了,死就死吧,老子豁出去了!

他咬了咬牙,高声道:“弟兄们,把人给我拿下!”

马兴福又惊又怒,也跟着喊:“将他们拦住!若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就在他的论字出口时,反应最快的那名番役已经提刀往自己前面那个锦衣衞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当啷一声,他手里的刀并未砍中对方,反而直接飞向天际。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为首之人着蟒袍,黑色披风,一手握缰绳,一手提刀。

方才那一下,似乎正是对方所为。

随着击中长刀的那件物事落地,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枚玉扳指。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对方又还在骑马,这样居然也还能击中,可见目力身手之不凡。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给震住了,一时也忘了即将开打的事情,只能看着那一行人马伴着滚滚风尘来到跟前。

马兴福原是眯起眼,很不痛快地想瞧瞧来者是何方神圣,结果在看清楚之后,他的脸色立马大变。

“这是准备作甚?要造反吗?”身穿蟒袍者环顾四周,蓦地冷笑起来。

“马兴福,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好好当你的镇守太监,跑来插手什么地方政务!”他连马都不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马兴福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什么风将您给吹到这裏来了?”

能让这位苏州镇守太监也悚然变色的,当然不会是小人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但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之前,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个时候,唐泛却道:“总算是来了,可让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