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行踪,岂容弟子置疑,大仙的话,小女子带到便是。”陆婉仪忍气,却仍是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话她一定带到,但师父听不听你这只狐狸的,她管不着,狐狸气焰太嚣张,真以龙虎山就怕了西山不成。
小青狐又撇了撇嘴,毛茸茸的爪子一挥,陆婉仪便被一道旋风带起,竟是直接被送出了西山,于半空中翻来颠去,只觉得头晕眼花,方知狐狸果然是小心眼,故意折腾她呢,落地时,好一阵天旋地转,竟是站立不稳,一跤摔于地上,许久方才缓过劲来,抬眼却见一双青鞋大脚,以及一角道袍。
“师父!”
眼前正拈着长须含笑不语、面容清矍似老神仙的老者,正是龙虎山道人,道号怀霞者,陆婉仪如见亲人,心中委屈弥漫,只唤了一声,便说不出话来。
怀霞真人笑道:“痴儿,为师虽未与你提过与西山的恩怨,然而你竟敢独身一人夜往西山,胆儿也忒肥了些,竟比你这没脑子的师兄还大些。”
陆婉仪一愕,这才看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站在一侧的正清道人,顿时愧疚道:“都是徒儿连累了师兄。”若不是受她所托,正清道人也不会到丰城来替万家做安宅法事,也就不会招惹上一群狐妖破他法事,坏他名声。
正清道人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道:“不干师妹的事,是我不曾把狐妖放在眼中……”
这正清道人说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陆婉仪不知道龙虎山与西山的恩怨,但他却是晓得的。但是自恃道术高妙,不把西山狐妖放在眼中,受到陆婉仪的请托,他也不曾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便赶来了。做完法事,便又不管不顾,只管在天宁寺里与和尚厮混嬉耍。哪里知道外头狐妖已是寻上门来,没找着他,却找着了陆婉仪。竟还斗了一场法。他方才被怀霞真人教训得狗血淋头。但在陆婉仪跟前,却还要摆个师兄的谱儿,把责任往身上拉,又遭怀霞真人瞪了一眼,这才干笑着闭了嘴。
怀霞真人手中拂尘一晃,在正清道人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才道:“连为师见到狐祖,也要避让三分。你这小混蛋便敢小视狐族了么,再修炼五百年吧……”转而又对陆婉仪道,“狐狸最是小心眼。如今你可知道厉害了?”
陆婉仪垂眼道:“确是小心眼之极!”她才不信那只童音小青狐没本事把她安稳送出西山,偏要颠得她晕头转向。摆明是记恨她出言顶撞了嘛,却又奇道,“西山狐族真是奇怪,竟是越小越厉害。”那一群狐妖,竟被一只小青狐给唬弄了过去,奇哉怪哉。
想想又十分气愤,把那只小青狐让她带的话说出来,然后道:“且又无礼之极,怪不得人妖殊途,妖类不修礼仪,言语粗俗难听,自是难以相处。”
怀霞真人哈哈一笑,道:“你与妖物讲礼仪,岂不正是问道于盲,妖族若修了礼仪,与人又有何区别,且妖族天性率真,最烦人类礼仪规矩,西山狐族已经算是妖中异类,若是他处之妖,更粗俗的也有。”转而又面色沉重,“你所遇者,当为西山狐祖无疑……”
“啊?”正清道人忍不住插言,“师父,西山狐祖竟是只幼狐么?狐狸爱奉幼狐为祖宗,这也太奇怪了?”
咚!
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拂尘,怀霞真人狠瞪了他一眼,道:“真是不学无术,谁家爱奉幼者为祖宗,西山狐祖修炼之颠倒决,有莫测之威,莫说干坤、阴阳,连岁月亦能颠倒,修炼越到高深处,便越显年幼,当年为师随你们师公杀上西山时,曾见过狐祖一面,那时还如少年一般,如今竟有如幼童,显见修为越发深厚,唉,只怕是你们师公亲来,如今也奈何不了他了。”
语声戚戚,显见方才怀霞真人说遇见狐祖,当让三分,实为夸大之语,只怕真要是狐祖当面,他也只有望风而逃,当下便拎着两个徒弟耳提面命。
“日后你等不可再靠近西山,尤其是你,速速离开丰城。”
正清道人是重中之重,只因是他是正经出家入道的弟子,最招狐狸恨,而陆婉仪反倒无碍,一来她是女子,二来她学道未久,只是受了一部坐忘经,并不曾真个出家入道,狐狸们也讲究个面子,顶多就是如先前的戏弄骚扰,不伤大雅,若真个计较,便是犯了忌,以后道士们见了狐狸就打杀了,不管是不是西山的,岂不就是乱了套。
“师父,难道我们就怕了那些狐狸不成?”正清道人不服,他还没跟狐妖们做过一场,就这么离开,委实不甘心。
“你不怕,为师怕,成不成。”怀霞真人怒瞪他,“当年龙虎山与西山之协议,乃是你师公与狐祖所订,你若真个不服,先找你师公说理去。”
提到师公,正清道人顿时就蔫了,相比严肃的师父,他更怕性情暴躁的师公,只得咕囔道:“是狐妖先来惹咱们的……”
“跟狐狸讲道理,你长脑子了没?”
“呃……”
“呃什么呃,还不快送你师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