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云:流光泻阴翳,雷霆塞苍旻。侠有曰大者,所秉岂异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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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是一片奇特的灰暗,那仿佛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深灰中透出一丝淡淡的蓝色——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颜色。就在这种诡奇的环境中,我隐约听到了一个有如金属交碰的声音响起:
“终究无用。”
我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回答道:“你怎知无用?”先前的声音又说:“大劫将至,时日无多,你还要在这个虚幻的尘世中荒废多久呢?”我心中的声音回答道:“修短骤缓,有何区别?且任其自然吧。”
这些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看到远方混沌一片的灰蒙中,突然出现了两点暗红,象是星辰,又象是怪兽的两只眼睛,在牢牢地盯着自己。心中大惊大惧,想夺路而逃,可又仿佛自己并没有肉体,更没有手脚,根本无法移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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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感觉臀部不再那样钻心地疼痛了。虽然一陶盆食物换来的并非好梦,起码让我熬过了漫长的黑夜,也还算值得吧。我偶尔天良发现,准备向苹蒿道声谢——难道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慢慢睁开眼睛,转过头,然后我就愣住了——隔壁的牢房并没有苹蒿,甚至并没有隔壁的牢房!我的身前是牢门,外面是长长的幽黑的走廊,身后和左侧——也即昨晚苹蒿出现的方向——都是砖砌的墙壁,右侧倒有一座牢房,昨晚便注意过了,裏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昨晚从见到苹蒿开始,我就已经在做梦了吗?人在梦中,经常会恍惚地以为身在真实世界,但醒来反思,却应该不再迷惘才对呀。低头看看脚下,脚下是一个空空如也的陶盆,陶盆边缘粘着的一点饭粒的痕迹,配合我“咕咕”乱叫的饥饿的肠胃,更使自己头昏脑涨,迷惑不已。
难道苹蒿果然是位高人吗?难道是他用梦境般的幻象前来指引我吗?然而我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指引?是那段“此生是假,天地虚幻,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分别”的屁话,还是那个离奇的梦境?
不,不,什么叫“屁话”,对于这样的高人,就算在心裏也不能存有丝毫的不敬——因为他们很可能看穿你的心思。苹蒿所说的话,一定有其深奥的道理存在,只是我一时勘不破罢了。
可是,不管你给我怎样的指引,对于鲁钝的下愚来说,都没有用呀,我只需要知道此次罹祸,会不会丧命就足够了。如果能够免我一死,哪怕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难也都无所畏惧——终究我还不到二十岁,如此年轻就要被命运的巨轮碾碎,不是太过残酷了吗?当然,如果连我该吃的苦也免除,那就最好不过了。终究我并没有怎样为恶呀……相助妖物,应该不至于百死莫赎吧……
想到那妖物,我的心情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从那妖物进而想到了爰小姐,或许她可以救我一条性命——希望之光虽然渺茫,总比眼前一片黑暗要好。我挣扎着爬到牢门口,对外喊道:“请帮帮忙,带个口信给爰太守的小姐,她定能为我鸣冤诉屈。在下若得不死,他日定要涌泉相报!”
就算爰小姐救不了我,或许会来牢中与我相会吧。得见美人最后一面,就算死了也……应该遗憾会少一点吧……
然而,我这几句话,换来的竟然又是狱卒的狠狠一脚:“闭嘴!老实了一个晚上,又讨打了吗?!”我被踢翻在地,现在已经欲哭无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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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不见天日,格外昏暗,我只能凭借送饭的次数,计算时日。一天两顿,都是一样的烂菜、糙饭,偶尔还有冷汤,勉强填饱肚子而已——饥饿的我已经无暇考虑食物的口味了。一共吃了六顿饭,加上最早送了给苹蒿的那一餐,我被关进牢房已经三天半了吧。
我已经没有力气,更没有胆子哭嚎了,获救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我每天都在心裏念叨着苹蒿留下的话:“此生是假,天地虚幻,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分别。”但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空泛大道理,根本无法安慰自己。我真的要死了吗?我会怎样死去呢?我还有机会再见爰小姐一面吗?每当想到这裏,那凄艳的神情就会隐约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妖物呀,不是爰小姐!我为何会把她们两个混为一谈?
那天早晨——第一餐还没有送来,应该是早晨吧——牢门突然被狱卒打开了,一个身穿灰白色上服、黑色下裳,头戴皮弁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此人是谁?他的装束非官非民,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
那人走到我的面前,一撩下裳,蹲下身来,表情非常和蔼:“离公子,你受苦了。”我听了这话,心底猛然生出一线希望:“先生是……”“咱们从未谋面,”那人微微一笑,“在下姓硃,奉了家主人之命,有几句话要告诉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