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云:真主承天运,浩浩定四方,干戈既一扫,纲纪复得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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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殿是朗山秩宇宫的三座正殿之一,殿内供奉着三圣的神位,彩幔交叠、香烟缭绕。当初我就是在这裏获得炼气士的称号,学成下山的,时隔一年,再走进这间大殿的时候,心境却变得绝然不同。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曲折多变吗?
师祖棠庚盘膝坐在东首,我战战兢兢地迈上两步,大礼参拜:“弟子拜见师祖……”师祖原本垂目不语,闻言突然睁开双眼,晶光暴长,吓得我不自禁一个哆嗦。“你相助妖物,背叛师门,以为我不知道吗?”他冷冷地对我说道,“若非嚣宙宫广宗真人为你求请,我早下山擒你归宫,明正典刑了!这‘师祖’、‘弟子’的称呼,再休提起!”
怪哉,执天下炼气士牛耳的广宗真人竟然会为我求情,这是什么缘故?我心裏七上八下,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只好跪下磕头:“弟子有罪,还请师祖责罚。”嘴裏这样说,心裏却在想:“最多把我开革出山,千万可别罚重了。”
师祖一甩衣袖:“你再不是我秩宇宫弟子,休说这些言语。”说着话,抬眼望向我身后——我知道,妻子就正站在自己身后。我斜眼看到师祖双目中寒光一闪,吓得又是一个哆嗦,只怕他要对我妻不利。
身后传来我妻的声音:“拜见真人。”师祖冷哼一声:“你寄身在爰小姐身上,便以为我无法奈何于你,还敢亲身上朗山来,真是好大的胆子!”听我妻回答的语气,要比我镇定多了:“奴千年沉冤,不合都发泄在仇人后裔身上,现今愧悔无地,特来请罪。便请真人施展道法,将奴打得形神俱灭吧。”
这分明是在挑衅,她明知道师祖不愿冒着伤害爰小姐的危险,拿苹妍怎么样的。我向后伸出手去,轻轻扯了扯我妻的衣襟下摆,提醒她还是收敛点为好,别真的把师祖惹怒,到那时悔之晚矣。果然师祖冷哼一声:“你是来试我的吗?来看我是否心狠手辣,来看炼气道门言行是否如一?”说到这裏,他突然向我一瞪双眼:“你若允我除此妖物,我便也允你重归门墙,你意如何?!”
真是开玩笑,朗山秩宇宫一个普通炼气士的名头,就想换个千娇百媚的妻子,这样蚀本生意我怎么会做?你若是把自己真人的名衔拱手相送,我或许还考虑考虑……正这样想着,站在身后的妻子突然暗中踢了我屁股一脚——莫非她真能看穿我的心思?有这样一个妻子在身边,就象被套上了枷锁桎梏,今后永难得到自由呀!
我不敢直接抬起头来,斥责师祖“放屁”,当然更不可能点头应允,让他杀害我妻。嗫嚅了半晌,做出左右为难的表情来——往好了说这样两边都不得罪,往坏了说则是谁都会恨我朽木难雕,然而现在我除了这种不似表态的表态,还能怎么样呢?
师祖微微摇头:“算了,算了,你为美色所惑,料难回头的了。若有机缘,可往嚣宙宫去见广宗真人,他不知为何,如此维护于你……”叹了口气,脸色转缓,开始讲到我此行的来意:“爰大人的书信,我已看过了,此梦非同寻常,有关世间苍生,我须亲自下山前往成寿,解与他听。”
我点了点头,看起来那个荒梦果有蹊跷,又听师祖说——呀呸,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师祖了,他是秩宇宫九德真人,又听九德真人说:“你们先下山归去吧,我不日便亲往成寿去。”
我如逢大赦,逃也似地离开朗山。秩宇宫中大部分师兄弟、师叔伯——当然也包括我的师父葛琮,看我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愤怒和鄙视,我可不想再多停留片刻。等下了山,我妻突然问道:“似乎广宗真人有命,若你愿舍弃我,九德真人便不顾爰小姐的性命,要将苹妍剿杀呢……”我急忙陪着笑回答:“夫人说哪里话来,便山陵崩塌、江海干涸,我也不会舍弃夫人的。”我妻紧盯着我,继续先前的话题:“是何缘故?”
天晓得是何缘故。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炼气士,又与广宗真人非亲非故,他为何如此回护我?若真有机会,是要去拜见真人,探查一下其中缘由。难道我真的骨骼清奇,九德真人看不出来,广宗真人却心知肚明,正如那个萦山上古古怪怪的老修道士一般,要度我悟道吗?
我妻冷冷地笑道:“你休自视过高!”我吓得一个哆嗦,她果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才琢磨怎样掩饰,她却又转变了话题:“若我是九德真人,哪管爰小姐是生是死,定要苹妍那妖物形神俱灭呀。你说九德真人如此作为,是善良,是迂腐?”
当然是迂腐,这和我个人的道德观念完全背道而驰。当然我并非认为是妖就该剿灭啦,见了苹妍以后,我突然觉得普天下妖物都变得可爱多了,而许多伪善人物之行为,还不如妖物呢。比如膺飏,即便取他性命会伤害到旁的什么人,只要这人不是我自己,不是我妻,不是我父亲,我一样动手就砍,毫不犹豫!
我妻淡淡一笑:“丈夫身上,大有妖气。”我尴尬地笑笑,心裏却在想:“以妖物为妻,身上没有妖气才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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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又回到成寿。才进郡太守府衙,原来九德真人棠庚早就到了,正在和丈人闲话,还问我说:“怎来得如此之迟?”废话,你有缩尺成寸之术,行千里如迈门庭,我可是凡人,要一步一步走回来的。
心裏害怕他已经把我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丈人了,但瞥眼偷望丈人,他脸上的神情颇为愉悦,似乎还不知情。我暗中舒了口气,毕恭毕敬问他说:“想真人已为丈人解过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