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寒意还浓,时序从VIP通道走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今天的机场私服玩“下半身失踪”,是本年度最大的失误。
戴上做作的墨镜之后,时序挑着显眼的位置,走得十分高调。
主动引起注意以后,她对周围隐藏的镜头佯装未觉,右手扶着墨镜往下一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而后非常不刻意地,给了最近的镜头一个撩人的目光。
形式化的一套动作做完,她迈着大步出了大厅。
一辆黑色商务车显然已经等了她很久,时序拎着箱子上车关门,开箱取出毯子,一气呵成。严严实实把冻僵了的腿盖好后,她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说:“开庄了开庄了,押一押明天的标题党会取什么标题出来。”
身家上亿但沦为“车夫”的赵恬恬发动车子,想都不想张口就道:“时家大公主现身机场,大玩下半身失踪。”
时序不敢苟同,撇撇嘴,感慨:“我实在是太善良了,为了给媒体贡献噱头,这个月机票花了五位数,现在连大腿都要外露了。”
赵恬恬从后视镜睨她,眼里写满了‘听你扯淡’。时序拿着时家的赞助费,一个月跑了三个地方,见了六七位学术界大佬,大概也只有她能把公费出游说得这么悲惨。
没多久,时序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意味深长地舔了舔牙尖,接通。
电话那头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明天晚上七点,澜湾大酒店的私人舞会,你妹妹会和你一起去。”
说完即挂断,可以,这很有时家的风格。
时序把手机随便一丢,揉了揉在儿童座椅上始终安静坐着的小男孩的小脑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冬哥,这老太太像不像你昨晚睡前故事里的老巫婆,就知道欺负你姐姐我。”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时序也不勉强。
在赵恬恬拉起手刹等红灯的间隙,时序利用身材优势从后排移到了副驾驶座,她纨绔般地勾了勾赵恬恬的下巴,调戏她:“小情人儿,想没想大爷我啊?”
赵恬恬笑着摇摇头,回她:“你到底是被时家给逼疯了。”
回应赵恬恬的,是一声余味绵长的叹气:“你说,人和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同是家族次子家的孩子,你年纪轻轻就掌握赵家命脉,我一把年纪还要为了时家博眼球、拉关注。”
许久未见,赵恬恬怼人功底依旧在线,她纠正时序:“虽然在学历上,我和你相差五年,但很不幸的告诉你,我们是同龄人。不过,你是真的惨,要不从明天开始你沐浴吃斋,每天早上烧三炷香,祈祷我带着赵氏发扬光大,把时家买下来送给你。”
时序沉默片刻,难得实诚:“倒也……没有什么希望。”
这话不假,华人商圈的三大神话,蒋家、时家、季家。三家三足鼎立平分秋色,哪一家拎出来,都可以吊打一片。
更何况,这其中根基最深最久的,就是时家。
在时序太爷爷那一代,时家就已经在制造业顶天立地,后来经由时序的爷爷发扬光大,实在算起来,时序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四代。
不过她这个富四代,不太受待见。早在她呱呱坠地的时候,祖母的一句“长幼有序”给了时序名字,也钉死了她在时家的地位。她是时家的第一个孙辈没有错,可惜不是长子家的。于是乎,连带着时序的父母,从她出生那天开始,就被四处发配。
很多时候时序都觉得,她奶奶的心可能是歪的,不然怎么就对没本事也没良心的长子那么宠,明明做过亲子鉴定,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
领跑几十年的时家如今在三家里越发式微,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后悔当初选错了继承人。时序咂咂嘴,想来老太太肯定是不会后悔的吧,毕竟她金口玉言‘长幼有序’,搞得跟后代是要继承皇位似的。
安稳地把时序送到酒店,赵恬恬对了对表:“我一会儿得去个签约仪式,明天约你啊。澜湾那边的消息晚点让助理发你邮箱,在我的地盘上,你尽管豪横。”
挚友难得,时序感激地冲她笑笑。目送赵恬恬的车开走,时序单手抱着时冬冬,边走边絮絮念:“冬哥啊,姐姐觉得你以后还是要多吃饭,都是七岁的小朋友了,抱起来轻飘飘的,你以后长不高难找女朋友哦。”
酒店的经理打时序一进门,目光就锁定在她身上,心道是哪个豪门辣妈。直到时序摘了墨镜,经理才谄媚地凑上前来。
“原来是时小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带您上去。”
又到了时序发挥的时候,她端起架子,高冷道:“你们酒店,我一年也就住个十几次。半个小时后,送食物上来吧。”
说完时序就要走,经理抱歉地拦住时序:“时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您在我们酒店留的商务套房时董已经替您升级成了总统套房。”
时序眼中闪过片刻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抠门了几十年的伯父居然主动给她升了套房,无事献殷勤,看来又打算算计她了。
但她如果不享受也亏,时序欣然接受了安排,在经理的带领下,直达酒店最高层。
又宽又长的顶层走廊,左右各有两扇复古大门。时序眼尖地看见了对面门把手旁的大滚珠露出金色一面,就知道里头已经住了人。
虽然大门离得远,但时序看了内里格局,其实卧室与卧室之间,只有一墙之隔。时冬冬在陌生的环境里,到了晚上就很容易歇斯底里。
时序斟酌片刻,牵着时冬冬的手,走到对面摁了门铃。
突兀的门铃声扰乱室内清静,正蹙眉看文件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一旁候着的助理林郃登时绷紧神经,连忙走到了大门前,用可视屏观察到访者。
看着门外的墨镜女子,以及身边的儿童,林郃的唇形变成了一个小“O”,敏感的职业习惯令他不敢贸然开门。
“老板,门外是位女士和一个小男孩……”
男人闻言,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给。
门铃还在有节奏地响着,男人手头的文件刚刚翻页,接着林郃听到他意简言赅的指示:“联系安保。”
两分钟后,被保安和酒店经理客客气气请回房间的时序,后知后觉地无语起来。
好歹她也是传言中时家那位高贵冷艳的大公主,这么被当众下面子倒是头一遭。万一今天这一个人嘴不严,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只怕她立了多年的人设会崩。
时序的声音有些冷:“替我向对门传个话,后果自负。”
大门合上,酒店经理站在过道很是为难,同行的下属询问接下来怎么办,经理满脸沧桑地摇了摇头,左右房间各指了指,小声道:“神仙打架,路人遭殃。这两位,咱们都惹不起,当没发生过吧。”
这个小插曲也只是让时序不适了片刻,她转念一想,对面的人有钱嘛,狂一点也正常。她好心上门提醒,不领情就算了。
时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拼图,放在时冬冬面前,一直以来仿佛隐形人一般的时冬冬这才稍微有了关注度,坐在时序身边,捣腾起拼图来。
时序看他这样,嘴角牵起一抹有些欣慰又有点苦涩的笑容。
接着,她打开了电脑,等待视频弹出。
“Doctor.Xu,已经给您安排好了和米歇尔教授的会面,时间地点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
时序此时对着电脑,同方才判若两人,笑得十分亲和:“辛苦你了。二段实验开始的时候我可能赶不回去,到时候由我师兄主持。”
交代完工作,时序打开了赵恬恬助理发来的邮件。
看完前因后果和出席名单,她恍然大悟。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场面,实际上,就是个变相集体相亲宴。在时家代表队里呢,她时序明天的角色是绿叶。
入夜后,时冬冬果然如时序预料地那般,表现出了对陌生环境的不适。他歇斯底里的时候,时序总是无可奈何,只得抱着他哄着,任由他把自己的肩膀咬得血迹斑斑。
“冬哥,不怕啊,姐姐在这裏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会保护你的呀。”
时序不断重复着话语,手抚摸着时冬冬瘦弱的后背,不停安抚他。奈何时冬冬的情绪依旧狂躁,尖叫声一波一波的传向隔壁。
林郃不放心地敲了敲老板卧室的门,随后本该早早休息的男人黑着脸走了出来。不用他开口,林郃已经自觉地拨通了酒店电话。
酒店经理觉得自己今天和这两位八字不合,男人的气场令他有些窒息,可一想到时家大小姐生气时候的样子,他也没胆子去撞枪口。
经理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林郃解了围:“我和您一起过去看看吧。”
时序戴着口罩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四个保安外加经理的苦瓜脸。
在后面的林郃走上前来,看着眼前女子抱着孩子安抚,肩膀还被小孩死死咬住,流着血的样子,顿时有些语结。
他犹疑片刻,开了口:“小姐您好,您家小朋友的动静有些大,影响到我老板休息了。”
被时冬冬咬着的地方很疼,但时序仿佛习惯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语调没什么波澜,端着的是林郃并不陌生的架子:“我弟弟对陌生环境不适应,不好意思。我替你们换个套房,费用由我承担。”
经理一口气差点抽过去,顶级总统套就两间,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开口让对面那位换到低一档的套房里去啊!
经理陪着小心开口:“时小姐,蒋先生是我们的超级贵宾,可能换套房不太合适。”
有这么大排面的蒋先生,时序知道的只有一位,就是蒋氏如今的当家人——蒋魏承。
短短十个小时内投诉了自己两次,是他的话,就不稀奇了。
时序没心思再和门前这几个人墨迹,因为他们的到来,时冬冬显然更加不适,再咬下去自己肩膀上这块肉就该没了。
“那你们看着办吧,还有,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人知道。”
大力合上门之后,时序赶忙把时冬冬抱到了通风的露台。玻璃围栏让四周景象一览无余,时序不间断地安抚着时冬冬,也不知道她的话到底会不会被他听进去。
如果时冬冬是个健康的小朋友的话,现在应该会和她一起扒着围栏,欣赏这座城市的美丽夜景,然后对她说:“姐姐,你看对面的灯,真好看啊。”
想到这裏,时序默默把时冬冬抱得更紧。
林郃回到套房内,对刚刚的视觉冲击还有些震惊。蒋魏承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显然是在等林郃回话。
“老板,隔壁住的是时家小姐和她弟弟。”
蒋魏承并不关心是谁,只是反问:“她虐童?”
林郃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时小姐的弟弟好像不太健康,刚刚见到时小姐的时候,她的肩膀被弟弟咬得都是血,但是她一直在安抚。下午敲门的,好像也是时小姐。”
蒋魏承没再说话,隔壁安静下来,他也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林郃看着他仿佛自带寒气的背影,唏嘘地摇了摇头。自从蒋氏庄园空了以后,老板好像就越来越冷漠,哪怕现在自己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也只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冷意了。
赵恬恬听完时序昨天被投诉的经历之后,笑了足足三分钟。
“就冲你在这个圈子里传言,敢这样得罪你的,只有蒋魏承一人,请问当事人现在是什么心情啊?”
时序表面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谢谢邀请,当事人只有人设,没有资本和大佬计较,敢怒不敢言。”
赵恬恬完全赞同,玩笑着给她出馊主意:“听说今晚蒋魏承也会出席,要不要我暗下黑手让他出糗,替你报仇?”
时序觉得姐妹的快乐果然都建立在姐妹的痛苦上,她犀利回道:“我也听说蒋氏刚刚投资了赵氏两年来最大的一个项目。”
赵恬恬假笑,很郑重地拍了拍时序的肩膀:“为了讨我方金主爸爸欢心,姐妹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被拍中伤口的时序小脸煞白,察觉到不对,赵恬恬上手扒了扒她的衣领。
肩膀上深深的小牙印,周围多浮肿起来。
看着旁边沉浸在拼图中的时冬冬,赵恬恬心疼地开口:“冬哥啊,以后也对你姐姐好一点,她十八岁拉扯你到现在,多难啊。”
‘十八’对于时序而言,是个很敏感的词汇,每每提及,气氛总能在瞬间沉寂下来。
时序其实不大喜欢这样,被某种情绪长时间困住,会让人变得狭隘。
她只当一切都很正常地起身,把稍早一点送来的一挂礼服推了出来:“帮我参考参考,晚上穿什么?”
赵恬恬反应激烈:“你那抠门的伯伯舍得给你这一排高定礼服?你地位升级了啊?”
时序手指在礼服上徘徊:“送来的时候,我说我现在不想挑,先放着,她们就留下衣服,人走了。”
“你照单全收,我倒是也有点意外。”
时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们拿捏我不假,现阶段我对他们很有用也是真的,不花自己钱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我猜事后你又遭受了抠门伯伯的电话攻击。”
时序摇了摇手指:“继续意外吧,他没有。”
赵恬恬打起精神来,替她分析:“照你家里那德行,看来,又憋了什么招在等你。”
这一点时序很认同,她舔了舔嘴唇,总结:“不妙啊。”
谨慎的模样只是一闪而过,然后时序又说:“这不重要,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预约一个美容,三小时后我约了最贵的造型师上门。”
赵恬恬拍拍大腿站起来:“走,造作!”
赵家的菲佣阿茹接走了时冬冬,若说这世界上还有时冬冬除了时序以外能够接受的人,那就只有阿茹了。
阿茹原本是时序母亲请的菲佣,和时序一家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时冬冬刚出生的一百多天里,一直是阿茹在照顾她。
那场意外后,时序带着阿茹和冬冬回到时家,后来时家容不下阿茹,赵恬恬帮时序的忙,请了阿茹过去。
两人打扮完,天边已经满是霞光。
镜子里的人眼睛好像会说话,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处处细致的妆容就好像是化妆师描绘出的一副无瑕的画,斜肩礼裙是不张扬的烟灰色,右边大腿处开了叉,走动间长腿若隐若现。
时序经常是这样的装束,本该习以为常,但今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总觉得碍眼。
挑挑拣拣,她找到一个同色系的带网礼帽别在头顶,下垂的硬质网状装饰挡住了明眸,也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这才觉得自己顺眼了一些。
时家的车一早就在酒店楼下等,时序下楼看见车标,哂笑。
在做样子这方面,时家倒是从来周到。
赵恬恬搭时序的车一起赴宴,按照安排,她们乘坐的这辆车最后会在澜湾酒店的主干道前,和时家另一辆车汇合。
时序并不大想见到时玥,倒不是因为时玥总爱找她的不自在。确切说,时序对时玥的情感是恨其不争。
时家人处处出彩的基因好像从时序大伯那里就没有被遗传到,时玥成年四年,时序也已经额外地帮她多撑了四年的场子。四年裡,时序被迫带着时玥出席了无数个场合,可时玥除了一开始有点水花以后再也吸引不到外界的关注度了。
尽管时序觉得,时家好歹也是商业巨户,需要靠她们这一代频繁在社交场合刷脸博关注维持表面荣光,实在是很逊的一件事情。
时玥的车停在时序前面,时序下了车同赵恬恬一齐往前走,路过时玥车子的时候,她略停了停。
时玥摇下车窗,比她演戏时候还拿架子:“我不会和你一起进去的。”
时序笑颜反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理解。”
时玥气得想骂人,奈何时序早已走远。
时序自诩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大有本事和时家长辈正面对抗,但是捏捏时玥这个软柿子还是手到擒来,反正时玥看起来总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不太聪明的时玥今天倒是做了一件刷新时序认知的事情,她是挽着季家外孙女季婷的手进宴会厅的。
季婷是季家孙辈中唯一的女孩,打小就是在糖罐子里泡大的,从没离开过象牙塔,却是个十分聪明的小丫头。
时玥和季婷一起出场,确实会被很多人看见。然后两厢一对比,时序觉得今天自己不需要发挥了,绿叶再怎么衬托,也衬托不出另一片绿叶的美来。
她乐得清闲,赵恬恬借机去攀谈结交后,时序选了杯养生的橙子汁,十分符合人设地坐在不偏僻也不显眼的地方,睥睨众生。
打时序露面起,不动声色观察她的人就很多。
人们对她不可谓不好奇,大场面都有她的身影,可真正能让她搭理的人,少之又少。
一开始,大家都传她不学无术,因为在可见的花边新闻里,她不是在出游就是在出游的路上。关于她的才华、职业没有任何风声,她就像是时家娇养的富贵花,只要享受就好。
但从她在这类场合露面以后,大家又觉得,这朵富贵花并不像他们主观里想的那样娇柔。她是美丽的,也是带刺的。
妖娆美艳也神秘莫测,很难不引起注意。
在用满含兴味的笑意赶走第三个搭讪者后,时序决定起身走走。
刚绕过门廊,她就听见了自己的八卦。
“据说她在十八岁时父母死了以后才被接回时家,还抱着个婴儿。后来时家说那是第四个孙辈,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她的孩子呢。”
紧接着就是不怀好意的笑声。
时序没有迟疑,非常高调地走到人面前。
她盯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生,像是审视般打量,随后摇了摇头:“这么漂亮的嘴巴,却不会说好听的话呢。小姐想必亲身经历丰富,才能编出这样的故事。”
时序说完,留给那人一个难以捉摸笑,随后干干脆脆地走了。
她想,自己可能终于是忍不了了,所以打从这套礼服缚身开始,就一直恶心到现在。
看来自己该找个时候摊牌,和时家划清界限了。
一楼空气混浊,时序没有了想继续待下去的兴致,进来时她留意到二楼有个不小的露台,上去透透气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序经过走廊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未关紧的门内传出谈话:“智能医疗这一块,想要抢占市场,赢面在速度上。季家是靠医疗发家的,时家在制造业独树一帜,论专业性,我们的短板……”
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过于有存在感,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人开门出来,时序一眼认出,是宴会主人刚归国的儿子。
她抢在他开口前先说道:“抱歉,请问二楼的露台对外开放吗?”
那人尚且不知时序是谁,笑着解释:“露台得从前面的走廊过去,小姐你走错了。”
时序笑了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走了。在室内的蒋魏承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前面人斜肩带跑位后,肩膀上露出的牙印。
时序走过的地方落下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蒋魏承身边的公子哥俯身捡了起来,是个晶亮的钻石耳坠。
他递给蒋魏承,笑问:“像不像是舞会上,灰姑娘落下的定情信物。”
蒋魏承接下,在指尖把玩,高深莫测的眸子里不知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罕见接话:“她,可不是什么灰姑娘。”
一场宴会结束,时序扶着七分醉的赵恬恬,思忖着要不要把这个人丢下呢?
赵恬恬拍着时序的背,邀功道:“你得去机场接我十次,才能还清我为了帮你打探消息,喝了这么多酒的恩情。”
时序挑了挑眉,静闻其详。
赵家的车里,赵恬恬不太注意形象地打了个嗝儿,然后说:“猜猜我听到了什么,被你说只掉头发不长脑子的你伯父,这回还挺有脑子的。就你一直在研究的人工智能医疗,有风声说,蒋家和季家准备下手了。你伯父想分一杯羹,但是又斗不过蒋魏承和季许,打算来一招曲线救国。”
这一点拨,时序有点明白了,怪不得时玥讨好季婷。
时序问:“时仲明打算让时玥和季许联姻?”
赵恬恬一脸看好戏的笑:“答对一半,他还打算,让你和蒋魏承配对。”
时序递给赵恬恬的矿泉水没拿稳,洒了不少在赵恬恬裙子上。
冷冰冰的水让赵恬恬清醒了一点,她坐正身子,继续道:“季家研发,时家制造,蒋家销售,你们三家一条龙,基本上可以垄断这个行业的百分之八十。”
时序听明白了,研发与销售,一个掌握技术,一个掌握市场,难以替代。但是制造方,却不是唯一的。时仲明是怕蒋魏承和季许这两个年轻人不带他玩,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掺一脚。
时序给出结论:“中间商赚差价。不过蒋魏承和季许也不傻,怕是早就看穿了时仲明的套路,肯定不会乖乖被牵着走。”
听完时序的分析,赵恬恬赏了她一个‘你太天真’的白眼:“季许你我都熟,外人都道他做生意无懈可击,但游戏人间,他说第一,谁敢说第二?他不渣吗?”
时序赞同地点点头:“渣,明明白白的渣。”
若说门当户对的话,时家和季家,是绝对无可诟病的。再说样貌,时玥虽然讨嫌,但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是绝对好看的。
时玥长在季许的审美上,保不齐季许真能看上她。
时序心裏憋了气,但面上还在自侃:“看来只有我能打碎时仲明‘赚差价’的美梦啊。”
另一边,回到酒店的蒋魏承看向已经无人居住的对面套房,略微顿了顿步伐。
稍早前收到了时家发来消息的林郃也心情复杂,多么精彩的一出好戏,连他这样阅人无数的小助理,都险些被蒙了过去。
先是住在同一层,一天内发生两次交集,这谁想得到,时家董事长打得居然是让自家老板和时家大小姐配对的算盘。
这故事开始得也太别具一格、太标新立异了。带着患有自闭症的弟弟住进陌生的房间,先是上门套近乎未果,后发生意料之中的状况受伤博可怜。
好在自家老板的脾气冷淡,连个面都没露过。
林郃在心裏为蒋魏承竖起大拇指:老板,你很稳!
林郃走神的当口,蒋魏承开了口:“时家有动静了?”
“早前和我预约您的时间,说是时家大小姐约您共进晚餐,时间由您决定。”
蒋魏承摸到口袋里质地坚硬的钻石耳坠,随手抛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答覆他:“下周三晚上,在西城,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时序被不容拒绝地请回时家时,心情极度不好。
走进时家大门,就有了三堂会审的味儿。祖母杜云英、伯父时仲明还有时玥的母亲周曼一人一个位置坐着,不约而同地看着时序。
时序环着手很随意地靠在杜云英极其宝贝的古董立锺边,大有他们不说话,她也不开口的架势。
时仲明这两年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个侄女越来越不好控制,不,实际上是他从没有真正控制成功过。
七年前,与其说是他们掌控她,倒不如说是她同他们做了个交易。好在她从不过问生意的事情,但或许是她偶尔散发出来的气场与父亲和弟弟过于相似,让时仲明总是有些不放心。
时玥的母亲周曼看气氛僵持,为了大局打了个圆场:“时序好久没回来了,先来吃点水果,你奶奶和你伯父总念叨你。”
“看来奶奶和伯父最近过得太顺心,不怕我添堵。”
时序说完,好整以暇地观察全场的表情。
沉不住气的杜云英女士脸黑了,不过端着长辈的架子,还在酝酿情绪。
时仲明倒是比以前进步了不少,还能呵呵一笑:“时序啊,你这孩子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你回来怎么能是添堵呢?这次叫你回来啊,也是关于你的事情,你也这么大了,伯父伯母得为你考虑好未来不是。你这样一直一个人,可不行啊。”
时序应他,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米歇尔教授最近刚好在这边,听说他前些日子关于自闭症儿童的治疗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不过米歇尔教授并不好请,好像有一次是谁来着,八位数的佣金,都没能把人请到。”
时仲明听到钱就皱起了眉头,和妻子对视交流了一下眼神,他很快笑着说:“我时家的孩子,不需要担心资金问题,待会儿让你伯母转你卡上。”
敲竹杠的目的达成,时序也就不想多待了。
她看向时仲明:“时间、地点记得发我。”
时序回到西城,稍作休整就回到了实验室。
外界传言她不学无术,实在是很没见识。事实上她直博毕业,虚荣一点地讲,她是个有点值钱的科学家。
时家自然是会盯着她的,不过后来看她无心商业,去搞科研,也就放下了心来。反正是没人相信时序有本事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慢慢松懈了些许。
时序现在就职于一家私人设立的人工智能医学研究中心,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实际上更像是研究中心借给她一个研究室,供她专心搞科研。
她也不好意思占便宜,索性把从时仲明那边坑来的钱投入了大半进去,成为了中心的小股权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