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的那篇通稿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波澜的范围越来越大,时氏内部虽然被下了禁口令,不允许员工私下讨论,但禁口令却对股东无效,慢慢的,股东之间的议论也多了起来。
股东之间早有人对时氏如今的现状不满,对于他们而言,收入囊中的收益是最直观的对比,这几年时仲明让他们赚到的钱,和过去比,已然是差距分明了。
时仲明有心躲着股东,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几个股东知道了季许今日也在时氏,几个人一起堵了过来。
季许在场,时仲明多少有些避讳,平日里的强势收敛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非要他给个说法的股东,心中已经不知道暗骂了多少句。
“季许,你的面子比我大啊,知道你来了,他们也跑过来凑热闹。”压着心裏的不满,时仲明打起哈哈。
季许倒是略显谦逊地欠了欠身:“时总说笑,想必几位股东前来也是有事要谈,不如我先等等,您先处理要紧事。”
季许把晚辈的态度摆了个十足,漂亮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时仲明哪里想得到季许这个时候这么不上道,他本意是把话头递给他,想让他帮忙搭个梯子解解围,谁承想他倒好,直接把他的退路给堵死了。
时仲明心裏发怄,但又没法怪季许,险些就要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为首的股东说了话:“小季总不用回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几个也就是想来问问时总,今年时氏投资额是往年的数倍,但收益迟迟没有信息,大家心裏都着急,想来问问,安安心。”
话说得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这不就是给他时仲明施压么?提到收益,时仲明心中也急,之前股东们私底下对他的议论他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有通稿这一出,他们没藉着机会摆到台面上来。
时仲明自己早就想搞一番大动静出来,让那些质疑他的股东闭嘴,所以当季许把预期收益可观的项目作为赔礼推过来的时候,时仲明完全不舍得拒绝。短期投资高又怎么了,时家根基深厚,就算一下子资金周转不过来,也不至于就这么倒了。
时仲明自以为当时把一切想得清楚,风险预估也到位,但到现在,百分之八十的灵活资金全部投入进去,资金的缺口不小,谈何收益。季许倒是慷慨相助,但能做的也只是答应帮忙做贷款担保。
时仲明有心暂时对股东隐瞒此事,怕的就是今天这种局面。想到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时序搞出来的,他心中那叫一个恨。
可面前这些股东也都是在风口上滚过好几圈的人了,哪有那么轻易就放过时仲明。
“时总如果确实遇到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对策,时氏虽然在时家手中,但也不是完全属于时家,我们这些人虽然相信时总的能力,把半副身家押在裏面,但陪时总玩那些风险游戏我们可玩不起。”
这话说得算是很不中听,就差没直接指着时仲明说他无能了,这不仅仅是拂他逆鳞了,而是直接上手拔了。
一直压着火气的时仲明这会儿是完全忍不住了,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真当时氏缺了你们几个股东就不行吗?”
话音一落,气氛已经不能更糟糕,股东们本就不满,听到时仲明这么说更是生气,几句话间几乎就要吵起来。
季许赶在事情失控之前去劝,时仲明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季许在场,哪有岳父在准女婿面前丢面子的,好面子的时仲明忍不了这口气,最后被怒意主宰,竟然是让保安把几个股东赶了出去。
事情闹到了最难看的样子,季许也不好再多待,起身告辞。走出时仲明办公室的时候,季许嘴角似笑非笑,没人看得懂他在想什么。
时仲明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但是他肯定不会去向股东低头,只觉得不顺心极了。
但几个股东闹的这一出还是提醒了他,也确实需要尽快获得收益了。时仲明思虑良久,最终把电话打给了时玥。
等季许回到自己的高层公寓时,时玥已经在沙发上边吃着水果边等他了。看到季许,时玥笑靥如花,上前就要帮他脱西装。
季许摆摆手,自己把西装脱下来挂在一边,随后问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时玥一副小女人羞涩的样子,指了指沙发上躺着的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今天约了小婷去逛街,看到几件衣服很适合你,就给你买回来了,要试试吗?”
季许对生活品质极其挑剔,衣服大多私人定制,时玥买的这几个牌子都是高奢,最大的优点应该就是价格贵,但上身的感觉却不算好。以往时玥买的他笑着收了,一次也没穿过。
时玥仿佛也看出来,当下便撒着娇要他试穿。季许无可奈何,在时玥满心期待的目光中试了一件又一件,纵使他很有耐性,此时也觉得身心俱疲。
可时玥的目的不止于此,等季许好不容易坐进了沙发里,她就挽着他的手臂往他肩膀上靠,小心翼翼地说道:“季许,祖母今天问我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季许嘴角勾起一抹嘲意,却是用一种诡异的揶揄口吻反问时玥:“着急想嫁给我了?”
时玥爱死了他这种痞痞的语调,同时又总被他这种语调弄得浑身羞赧,她红着半张脸道:“你不想早点把我娶进门吗?”
季许坏笑着捏住了时玥的下巴,像是在审视她的内心:“怎么今天突然问我这个?是不相信我会娶你?”
时玥面色微变,撒谎道:“想到就问了,怎么会不相信你。”
季许的笑透着一种看穿一切的了然,他食指轻轻抚了抚时玥的脸,说:“好女孩儿可不会说谎。”
说罢,也不管时玥是什么表情,季许径自走进了浴室。等他再出来,已经是一身居家休闲的装扮,半点没有要和时玥出门约会的意思。
时玥不解地看向他,他却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时玥感觉心被掐了一下,语气急切,仿佛想得到点什么证明:“不然,我今晚留这裏吧?”
而季许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拿起时玥的外套温柔地披在她肩头,口吻笑谑:“好女孩儿也不会夜不归宿。”
送走了时玥,季许才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冷漠又疲累。
大抵是他早就深谙时玥的内心,一直以来他占据主动,时玥也足够听话,虽然性格骄纵些,但没什么城府,很好掌控。唯一有些令季许头疼的,大概就是她是时仲明的女儿。
他需要她是时仲明的女儿,但又排斥她是时仲明的女儿,矛盾极了。
兀自沉思许久,季许还是给下属打了通电话:“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慢慢收网吧,盯着点蒋魏承那边,他应该不会只是看着我们动作。”
蒋魏承得到季许已经开始动作的消息时,蒋家正来了客人。时宴这次上门还提了篮水果,倒是比时序想象中的更懂事一些。
最近时家气氛很差,父亲喜怒无常,已经和祖母小吵了好几次,自家姐姐又心绪不宁的,时不时就约季婷到家里喝下午茶。时宴越发不爱在家里待,实在没了去处,才想来时序家看看时冬冬。
时序和时宴没什么太多的共同话题,两姐妹处得尴尬,唐婶和阿茹便把两人拉到厨房一起烘培。
实在是安静得久了,搅拌着马斯卡彭的时序开了话题:“季婷后来还有找你麻烦吗?”
时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别了别齐耳的短发:“人都让给她了,她还有什么好找麻烦的。现在算是稳定地保持着尽量不碰面、碰面不说话的状态。”
时序点点头:“那也还行。”
时宴犹豫片刻,问时序:“你也觉得,我应该让给季婷吗?”
时序笑笑:“你听说过感情可以用来让的吗?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又不是玩具。一让就走的人,本来也不值得你投入什么真情实感。”
时宴听她极其理性地发言,轻笑了一声:“怪不得蒋总会娶你,你有时候的处事风格和他还真挺像的。”
时序挑眉看她一眼:“你这算是把我们都夸了还是一起损了。”
时宴挤着裱花袋,停顿片刻之后又说:“其实,我也不是自己想让的,不过大家都希望我让,我也说不了不。”
“为什么说不了?你是替别人而活吗?”
时宴觉得时序想的太简单了:“我总不能害得时玥嫁不进季家吧?”
时序笑出了声,觉得时宴这孩子真有点傻:“难道时玥要嫁的人是季婷吗?这也就是个借口,季许娶时玥还需要季婷同意?说白了,时家只是不想得罪季婷罢了。”
时序的话字字见血,道理时宴都知道,但是在心裏多少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家里人舍弃的那一方。
时序也不想和时宴把话说得太透,大抵是心裏多少觉得她其实不应该参与到这些复杂的事情中来,就最后多嘴建议了一句:“如果你觉得现阶段的生活和环境很影响你的心情,那不如就换个环境,学习,深造,这些东西收获到了都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时序没意识到自己的发言像极了一个一心为妹妹好的姐姐,时宴却意外地沉默了很久,趁时序不注意的时候,她偷偷看了她好几眼,骤然觉得其实时序和她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又不尽然相同。
时序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么不堪吗?可明明她从没见过时序伤害任何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烤了曲奇做了蛋糕,纯粹图一乐,做了一堆又吃不完。时序给时宴装了一大包,让她自己带去消化。
时序把时宴送到大门口的时候,听到时宴“咦”了一声,指着刚走入拐角看不见身影的人道:“那个人的背影好眼熟,好像我上次在马路边看到时冬冬的时候也遇到过。”
时序眉眼一凛,看着早已没有人影的路口,她叫住时宴:“算了,我还是让司机送你吧。”
时宴走后,蒋魏承才把季许已经开始行动的消息告诉时序。
“这么快?”
蒋魏承颔首,同她解释:“时氏股东内部已经在闹分裂了,时仲明没有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是逐个击破的好时候。”
时序看着他:“那你不着急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蒋魏承在时序面前早就收起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场,像是和她商量般道:“你的打算是什么?”
时序语气平和,把话摊开了说:“你一直都知道?”
蒋魏承没有否认:“在汶岛遇到你的时候就让林郃查了查,后来你说要结婚,我也猜到了你的目的。”
时序舔了舔上唇,点头:“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打算对时氏下手了吧?互相欺瞒,也算公平。”
蒋魏承紧了紧放在膝上的手:“你生气了?”
时序淡笑摇头:“如果早些时候知道也许会,但是现在不会,如果时氏注定会落在外人手中,那我倒情愿是落在你的手上。”
蒋魏承松了口气,低声笑了起来:“这算不算是你对我的某种肯定?”
时序被他的目光烫到,下意识回避:“蒋先生还需要我来肯定?多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蒋魏承趋近她些许,重新对上她的目光:“时序,我不太会宠女孩子。”
心跳漏了一拍,时序心想,蒋魏承多少还是有些谦虚了。数不清他多少次应酬回来时都会记得按照她和时冬冬的喜好带回两份小甜品,也不想回忆多少次她遇事的时候他默默出现在一旁。
时序没有去深究这每一次背后的原因是基于契约还是别的,单纯对她而言,其实还是受用的。
时序忽然就觉得自己和蒋魏承的关系陷入了一个很诡异的阶段,她猜不准他的想法,更读不懂自己的。
蒋魏承坦然向时序承认:“我知道你查到的内容是什么,一样的结果,我也有一份。律师团分析过了,要定罪很难,但是时序,你想不想,把他送进监狱?”
时序当然想了,可……
“为什么?”时序问。
蒋魏承看着她,静待她的下文。
“如果你只是想得到时氏,那趁着季许动手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如果你要把时仲明送进监狱,那你就也得趟进这趟浑水里,这不太像是你的作风。为什么?”
蒋魏承解开束缚了手腕一整天的袖扣,答道:“智能医疗舱的事情,是时仲明在背后下黑手,给蒋氏造成了损失,这是第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许因为,你是我太太。”
“你……”
“你也可以觉得是我心眼小,一直记着医疗舱事件的仇。”
他善解人意地解了她不知道怎么接话的围,却又无形之中把她混混沌沌的心搅得更乱了几分。
这一晚时序久违地再一次感受到了躺在蒋魏承身边失眠的感觉,时序转了个身,面向已经熟睡的蒋魏承。
黑暗把他平稳的呼吸声突出在室内,时序凝视着他蒙胧的睡颜,极小声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时序睡熟之后,身边的人才睁开眼,他第一次替人揶了揶被角,注视着恬淡的睡颜,然后细细去品尝内心深处那种孤独被暂时打破的感觉。
自那次从季许那儿回家之后,时玥度过了格外心神不宁的一周。季许似乎格外忙碌,偶尔隻言词组,带给她的不是安慰,更像是胡思乱想的理由。她只得从季许的助理那里掌握他出差的行程,却又在得知他见了沈岚之后更加患得患失。
时玥把所有的情绪都挂在了脸上,在周曼的追问下,她终于是憋不住委屈,扑进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杜云英午睡起来就听见压抑的哭声,得知自己的孙女竟然是为了季许哭成这个样子,她深深叹了口气,道:“为了一个男孩子,委屈成这个样子,离了季许,你就丧失自我了吗?”
时玥骤然被历来疼爱自己的祖母批评,心中委屈更甚,也不抱着周曼哭了,红着眼睛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周曼心疼女儿,没忍住回了杜云英一句:“妈,小玥正伤心着呢,你不心疼她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说她。”
杜云英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了多年最近却频频和自己呛声的儿媳妇,瞪了瞪眼:“你女儿是时家的孙女,将来是要继承时家的家业的,这么经不起事,以后那么大个时氏,她扛得起吗?”
周曼听到这裏,态度软了软:“哎呀妈,小玥早晚是要嫁给季许的,季许这个年轻人有魄力也有本事,小玥有他撑腰,时氏的那些人还敢造反不成?”
杜云英拄着拐杖的手有些抖,最终她不再说话,步履蹒跚着走到了门廊下的躺椅前坐下。
短短的几步路,她走完之后气有些喘,杜云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苍老了。周曼的话让她突然理解了他们的打算,时家这份家业最终还是要落到旁人手上。
时宴走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祖母精神不济地靠在躺椅之上,不似以往那样身板挺直,此时看起来少了许多威严。
“祖母,室外还冷着呢,您怎么在这裏坐着?”
时宴小时候有些敬畏在家里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祖母,不像姐姐那么会撒娇,所以和杜云英不算太亲近。
或许是有了对比,时宴此刻的懂事让杜云英稍有安慰,她缓和了脸色,道:“小幺,提了什么东西回来?”
时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正是从时序那带回来的烘培点心。
“是曲奇饼干,您要尝尝吗?”
杜云英摆了摆手:“我已经不太咬得动了。你姐姐心情不好,你去劝劝她。”
时宴应了声好,杜云英突然又说:“小幺,你去改学商科吧。”
时宴错愕地看着她:“祖母,姐姐学的不就是商科吗?”
杜云英被问住了,不再想说话,她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糊涂,时宴心性秉直,生意场上的弯弯绕,她哪里玩得明白。
时宴提着饼干去敲了时玥房间的门,门内时玥似乎是哭够了,开门的时候正在急救哭肿的眼睛。
时宴见她已经换好了裙子,问:“姐,你要出去?”
时玥声音还有点哑:“季婷约我去逛街,晚上在她家吃饭。”
怪不得呢,都这样了还得出门。时宴也有些心疼姐姐,低声道:“你怎么为了季许哭成这样?”
时玥转身就拍了一下时宴的头顶:“那以后是你姐夫,直接叫他名字不礼貌。”
看见时玥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季婷也问了几句,时玥顺势就同她说起自己心中的苦闷,可季婷也没有怎么安慰她,反倒是替季许多了几句话。
“二哥就是忙起来找不到的性格,毕竟现在爸爸有心退休,大哥又不插手企业,季氏大小事都得二哥扛着呢,沈岚姐姐家和我家多有合作,她现在又开始接手公司的一些事情,自然会和二哥有公事上的往来。”
没得到想要的安慰,时玥心底发涩,可在季婷面前又不敢过多埋怨,只好应着她的话:“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不够理解他。”
季婷无害一笑:“时玥姐不妨也早些开始接手时氏的事务啊,这样工作的时候也能经常见到二哥了。”
时玥满脸抗拒:“天天把自己关在公司里,还有什么时间享受生活啊。现在时氏有我爸,也用不着我,等他把时氏交给我,估计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点时玥倒是很有数,细算起来时仲明也是这几年才完全掌管时氏,瘾还没过够呢,怎么可能早早退位把时氏交给她。不过她倒对时氏没有什么欲望,反正时氏在她父亲手上她的生活也足够衣食无忧,她专心享受就行了。
季婷对时玥的想法有些难以苟同,忽然觉得毫无上进心的她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哥哥。
时玥照例带了很多名贵的美容品去季家,季母每次都喜笑颜开嗔怪时玥客气,可季家怎么又会缺这些呢,只不过是时玥有心讨好。而她次次如此,自己却不自知,过度的讨好反倒让她显得有些掉价,凭白令人觉得小家子气。
不过,时玥总归是如愿见到了出差回来的季许。打季许进家门开始,时玥的心思就不在和季婷母女的对话上了,只不过碍于长辈在这裏,她不好意思表现出极度想和季许说话的热切。
季许倒好像是早就不记得自己冷遇了她几天似的,脸上挂着那种能溺死人的表情,仿佛十分深情的样子。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表情这一次却没有让时玥沦陷,因为她并未从中感受到那种切身的甜蜜。
一直到吃饭,时玥都没能找到和季许单独说话的机会,用餐时两人虽然相邻而坐,但多半都是季许和季父在聊公司的事情,时玥听得一知半解,自然也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不说公事了,季母却想到了不久前跑去别国短期深造的季年,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就冷了许多。
等时玥真正有时间和季许独处,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季许从随意丢在地上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时玥。
“送给你的。”
时玥满心欢喜地接过,拆开之后却有些失落:“是粉宝石啊……”
季许瞥她一眼,不满意都挂在了脸上:“不喜欢?”
时玥撇了撇嘴,撒娇道:“你是不是忘记我最讨厌粉色了?”
季许轻笑一声,随口哄她:“抱歉,下次补一份别的给你。”
被哄的时玥心情稍霁,顺势道:“你这几天也都不怎么找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是不是很忙啊?”
她不问还好,问了之后,季许脸上的笑就变成了讽刺:“我这几天在哪里做了什么,你不是都一清二楚吗?”
面对骤然变脸的季许,时玥心知是她收买季许助理的事情败露了,连忙否认:“你……你离我这么远,我怎么会知道啊。”
季许笑笑:“时玥,有时候装傻是可爱,有时候装傻会令人厌恶。你觉得,你是可爱,还是别的什么呢?”
季许此时的模样让时玥联想到之前她偷看他的信息,去酒吧见沈岚那次。一模一样的表情,不同的是这次似乎带着点嫌恶。
时玥有些慌乱,着急地解释:“我、我只是太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就是、就是太想听到你的消息了。”
季许勾唇,道:“和我在一起,好像让你变得很痛苦啊。”
时玥不解其意,却狠摇了摇头:“不,不是,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只是、只是我希望能每天睁开眼睛都看到你的消息,听着你的晚安入睡,每次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哪怕你在忙,也不是毫无回复。”
季许看着已经有些啜泣的时玥,语气格外平静:“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你收买我的助理,去掌握我所有行程的理由。”
时玥觉得自己终于被心中的委屈压垮,历来在季许面前温顺的她此刻也有了想爆发的冲动,她突然提高分贝:“那是因为你从不愿意把多余的时间给我,你不陪我逛街,不陪我旅行,不陪我看展,我们百分之八十的约会只是一起吃饭。”
季许听着她控诉的种种,忽然觉得这一切无趣极了,他没有了想要再假装下去的兴致,心裏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的笑意越发凉薄:“时玥,我也是听你说完才突然意识到,我们不合适。”
时玥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季许如同谈公事般平静:“我们分手吧。”
在客厅和母亲聊天的季婷突然听到楼上哥哥的房间传来时玥崩溃的尖叫,她想起身去看,却被季母摁住了手:“你哥哥自己会处理。”
时玥从未这么崩溃过,她几近哀求,但季许仿佛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她说什么,都无法撼动他的态度。
“是因为沈岚吧?蒋魏承娶了时序,她就把目标又转向了你。许助说你们还单独相处了一个小时,怎么,她勾引你了吗?”
时玥已经无暇顾及自己此刻有多失态,更不记得要在季许面前压抑自己的脾性,他轻飘飘的一句“分手”早就令她丧失所有理智。
季许看着时玥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时玥,别说些自毁身份的话。你需要冷静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季许就像一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时玥卸力地跪坐在地上,仰视着他。她后知后觉地惊慌于自己让他看到了这样不完美的一面,他的一句“自毁身份”戳中了她在这段感情中的所有自卑。
这裏是季家,季许的父母、妹妹都在这裏,绝望让时玥只想逃离。
好在季家人似乎要给她最后的体面,一直到她走出季家,她没见到季家的任何人。站在季家门口,时玥突然扭头跑了回去,直直冲到季母的面前,哭着说:“伯母,季许要和我分手。”
季母看着时玥,叹了口气:“好孩子,先回家吧。”
时玥把最后一点体面也丢在了这裏,她走之后季婷才现身:“妈妈,你刚刚对时玥姐也太无情了些。”
季母表情带了几分认真,她说:“小婷,我只是觉得时玥不太配得上你哥哥。”
时玥走后,季许觉得自己骤然轻松下来,他给季年打了个电话,开口便道:“哥,我提出和时玥分手了。”
那端季年沉默了会儿,然后问他:“她知道原因吗?”
季许暗笑自己的哥哥虽然专心学术,但其实一切都看的透彻,他道:“客观原因是她一次又一次踏过我的底线,主观原因是,我没爱过她。”
季年说了句很直接的话:“利用一个女生的爱情,这种做法很糟糕。”
季许笑笑:“哥,不管你信不信,今天之前我是想过补偿她一个妻子的名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