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5章 旧债四千年(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350 字 1个月前

这是当今天下仅次于自己的耀眼天才,用无数次生死所践行的信诺。

所以斗昭什么也没有再说,而是闭上了眼睛。

他的气息没有膨胀拔升,反而开始坠跌!

气息的坠跌并不让他显得衰弱,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来。

绝世者外求,斗世者自诉。

可怕的刀意在凝聚!

但就在这一刻。

咻——

一声轻而细的锐响。

一根普普通通的茅草,出现在烈焰的世界里,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根茅草轻轻一横。

没有天翻地覆,不曾震耳欲聋。

恰恰相反,一切都很安静。

只是,就连那咆哮的血雷,也安静了。

便是这样简单的一横剑,姜望看到所有血色都退潮!

一剑之后,此方莲子世界还原了本色,一丁点血红都不见。

什么是光风霁月?

何为雨过天晴?

这一剑,便描画了答案。

这就是……衍道的剑!

斗昭睁开了眼睛,他引而待发准备搏命的刀意,缓缓地散去。

他看到一个瘦峰削神、垂落两缕鬓发的中年男子,那根茅草,轻巧地挂在此人腰间。

“司阁主!”

“真君大人!”

“见过大宗师!”

“前辈!”

“师父!”

众人纷纷热切招呼,一个个不值钱的样子。

司玉安倒是很有强者风范,并不言语。

斗昭想了想,还是上前拱了拱手:“司真君一剑之威,竟至于斯,令斗昭大开眼界!今日方知何为剑道!在此之前我所见剑术,真如小童玩闹!不堪入目!”

不管怎么说,司玉安救了他,免了他搏命掀底牌,他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这不是谄媚,是礼貌。

司玉安笑了笑:“斗小友客气了。”

斗昭敏锐地发现,在场这么多人同司玉安打招呼,司玉安只回应了他。

在司玉安心中,谁更优秀,无疑是非常明确的。

当然,这本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他自矜地笑笑:“斗昭平生最敬强者,今天虽是第一次见到司阁主,却感觉很是亲切,仿佛神交已久!”

火界已敛,莲世明朗。

司玉安立足此世,左看看,右看看,随口道:“是嘛。”

斗昭奇道:“司阁主在找什么,斗昭或能代劳。”

“倒也没找什么。”司玉安终于看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抬起一根食指,点向远处,那里是刚刚被血雷轰击出来的一块巨大盆地。

他看着斗昭,似不经意地道:“你看这块盆地,刚刚被雷电所洗,又受水气所润,是不是很适合种田?”

斗昭沉默了!

司玉安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

那一剑褪世的锋芒,沉甸甸地压在斗某人身上。

沉默半晌之后,斗昭终是道:“是。”

“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种?”司玉安问。

斗昭勉强道:“司阁主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司玉安拍了拍斗昭的肩膀,递过去一个储物匣:“这里是一些种子,种完你就出来。你年纪还小,注意休息,别累着。”

斗昭还待说些什么,比如容我跟我太奶奶报一声平安之类的。

司玉安大袖一挥,已经带着场间众人消失无踪。

天高地阔,此世寂寥。

这个刚刚毁灭又新生,被血色所污又被涤净的世界,现在只剩下斗昭,和他的满满一匣粮食种子。

这桀骜的男子抬头望天,天空一无所有,只横着一根不许进出的茅草剑。

往昔之言如在耳,悔不听那姜青羊!

世上哪有这么无聊的真君?

世上哪有这么小心眼的真君?

斗昭啊斗昭,你见识浅了!

……

……

农田小世界之外,是深海之山“恶梵天”的山脊断谷。

司玉安一卷袍袖,便带众人出现在这里。眼前一片幽暗,四周汩汩水流。

宁霜容好奇地看着姜望:“你在研究什么?”

此刻的姜望,正围着那晕散光影的莲子世界左腾右挪,掐诀不止,头也不回地道:“我打算用小童玩闹剑诀,给斗真人加点——呃,保护。”

宁霜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师父,不说话了。

司玉安拍了拍姜望的肩膀,批评道:“你这孩子,说你两句剑法不行,你就这样计较?这也太小气了……这里,你这里不该用巽风印,换个雷泽印是不是稳固得多?”

姜望豁然开朗:“真是妙手!我还想加这个印进去,阁主你帮忙看看——”

“咳!”重玄遵倒还记得大局,他亲入祸水为饵,自不肯就这么回去。主动打断了这两人的封印教学:“这血河宗之事……”

司玉安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们这边才出事,吴宗师就已经带着矩地宫弟子接管血河宗。阮监正和陈院长正在追杀彭崇简。我速度快些,便先来救你们。你一个,斗昭一个,姜望一个,资质还是不错的,若叫那厮吞了,后患无穷。”

卓清如松了一口气:“诸位大宗师早有准备就好。弟子们在五德世界里察觉到血河宗的问题,惊惧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看来,竟是要尘埃落定了。”

司玉安代表剑阁,阮泅代表齐国,吴病已代表三刑宫,陈朴代表暮鼓书院。

此四尊合力,若能叫血河宗掀起风浪来,那才是比较不切实际的事情。

但姜望心中不知为何,仍有不安。

他放下手中的动作,皱眉道:“那背后之人是彭崇简?当初胥明松引发祸水动乱之事,是他故意陷死霍士及?”

司玉安笑了笑:“断案岂是你这么断的?听到三言两语,就去勾勒全貌。真相不是这么简单。咱们且再往下看。”

听到司玉安说那个‘吞’字,宁霜容表情便有不对,这时候开口道:“师父,这次来祸水,我在莲子世界里,遇到了官师祖。他老人家是不是……”

司玉安不再笑了。

三千九百多年前的天下剑魁,是他司玉安的师父。

曾经他也负剑求学。

如今他也为人师表。

时光如此漫长啊。

他看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声音竟然很轻:“快四千年的债,如今才找到债主。师父是不是很没用?”

“我只是觉得这些年您太辛苦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宁霜容有些哀伤地道:“咱们与血河宗算是近邻,多少年来都是互相合作,彼此援手,同在祸水奋战……”

司玉安轻轻拍了拍宁霜容的肩膀,只道:“要知人心相隔,譬如苦海生波。没事。没事的。”

他司玉安,是个会记仇的人。

记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