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7章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咕咕咕,咕咕咕~
浩荡于永世天堑的不老泉水,仍在寂寞地鼓着泡泡。
泉水边的几个年轻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似忘了来意,不知该做什么。
早先羊愈和鼠伽蓝的生死搏杀,彼时还觉得壮怀激烈,现时再回想,竟好像已泛不起什么涟漪了。
行念禅师孤舟远渡,殁于风浪,真叫观者怅然若失。
天妖局中,妖王根本不值一提。
绝巅之下,皆为尘埃!
直到天空弥合,风吹流云,天妖的威势都散去了。
猿梦极才从那种“天妖爷爷罩着我”的骄傲感受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到……
欸不对。
金光罩没了,爷爷走了,我怎么办?
再环顾四周,才有了危险的实感。
那羊愈和鼠伽蓝,可都是天榜新王级别的实力,说死就死了。
那熊三思和羽信,来的时候还你说我笑的,什么十年老友,一转头羽信的尸体都看不到。
兰若姑娘平时那么天真单纯,居然用琴弦割了蛛狰的头?
绝巅的风波险则险矣,都在那轰出来的天河翻滚。不去招惹,也不会沾身。
这近在咫尺的年轻妖怪们,可没几个好相与!
目光落到柴阿四身上,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这个傻小子在,不然神霄局里,老子岂不是要垫底?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老子这一趟,什么都不要。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一刻他眼神里透出的坚定,令鹿七郎都有些暗凛。完全想不通这得了猿仙廷青睐的二傻子,竟是以这区区妖将的修为,对什么势在必得。
说起来能成为神霄王家中访客,进这神霄之地竞争的,个个自命不凡。
但真要说什么天命之子,还得是蛛狰!
蛛懿、鹿西鸣、虎太岁、猕知本,乃至于人族的行念禅师,竟都在他身上落了子!当然,除了猕知本棋胜一着,其他的落子都落空。
一身承五位绝巅强者之布局,试问天下更有谁及?
当然,命格不硬,未能受住。身死道消,也是正常。
唯独是自家老祖在这小子身上布下的手段,自己未来得及用上……
身为神香鹿家嫡脉,天榜新王列名的存在,鹿七郎并不是随手可弃的棋子,有与闻机密的资格。
所以他当然知晓,照云峰真妖犬应阳,明面上虽是与古难山走得近,暗中早已投靠自家。在不久之前,用犬应阳试探天息荒原的虚实。也在几年之前,就用犬应阳在蛛狰身上落子。
他自己故意逐杀蛇沽余至摩云城,从而顺理成章地参与神霄局……
如今蛛懿、猕知本、行念在蛛狰上的落子都看得清楚了。
但不知虎太岁那边,本想用蛛狰做什么?在失去蛛狰后,又会用什么充当后手?
在鹿七郎看来,现在的神霄局中,最具威胁的,仍是熊三思。
其次才是神秘莫测的柴阿四,和身藏险恶的太平鬼差。
那蛛兰若虽然也隐藏很深,神通强大,但因蛛懿险些被人族行念禅师打死,已是失去了竞争力。
是的。竞争。
鹿七郎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而来,没有忘记自己肩负何任。
虽然说天妖之争波澜壮阔,动辄数百年落子大气磅礴,让他们这些所谓的天妖种子,全都相形见绌。于赤月之侧,失米粒之华,晦萤火之光。
但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神霄一局惊天动地,执棋者有执棋者撸起袖子抽刀拔剑的厮杀,作为棋盘上的棋子,不也有自己的争斗么?
已见沧海之大,犹演源流之长。
山高如此,吾辈未尝不可待来日!
……
……
摩云城中,再一次遭受重创的蛛懿,已是消失不见。
名义上的摩云城之主真妖蛛弦,现在完全不具备说话的资格。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一个结果,也等等看几位天妖有什么吩咐。
此时虎太岁仍是坐在那处围墙豁口,老神在在。
鹿西鸣独占艳色,气定神闲。
麂性空继续藏在黑暗里也不走,也不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都在欣赏蝉法缘的表情。
这个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大菩萨,大概自此以后很多年,都很难再笑出来。
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在神霄之地里搜寻了很多条隐秘,但一点知闻钟的痕迹都没捕捉到。
于茫茫大海里捞一根针,理是如此。
于整个神霄之地的隐秘里,寻一条被抹掉了痕迹的隐秘,尤其如此。
他已经做好了终此一生,一条一条找下去的准备。
可恨那麂性空!
你黑莲寺不也对知闻钟觊觎已久,虎视眈眈?
现在知闻钟失踪了,你也不跟着一起找,就在这里等,等你妈什么?!
妖师如来就教了你们捡现成的?
“麂性空,你不想办法找一找吗?”蝉法缘强忍怒火地问道。
“找什么?”黑暗中有声音窸窸窣窣地回道。
蝉法缘在心里念着大局为重,忍气吞声地道:“当然是知闻钟。它毕竟是我佛门至宝,失落的是我佛门根基。现在各凭手段,齐心为此,等找到之后,咱们再争不迟。”
麂性空嘻嘻笑道:“知闻钟在我家。”
蝉法缘以莫大定力,按捺住了自己的巴掌,扭过头去。
这天没法聊!
但他之所以邀请麂性空一起寻找,恰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
那处虚空所弥合的,不仅仅是行念禅师轰出来的回家之路,也是这个神霄世界的“完整”。
行念禅师死前发下宏愿,要“天外无邪”。
何为天外无邪?
于行念禅师自己而言,当然可以有许多的阐述。
对神霄之地而言,就是不可再有外力干涉。
已入局者,当于局中弈。未入局者,不可再轻得。
这当然是被神霄之地所认可的。
神霄秘地在开启的那一刻,就是在迅速复苏、迅速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