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潮、焰光如海,几乎将他腾挪的空间全部封死。
怎么会有如此精准的预判?
这种每一步都被料到的感觉!
还有什么绝杀的手段要爆发?
那三尺青锋上流转的火线,像是赤色的勾魂笔痕。
郦复的死,靳陵的死,一幕幕在脑海中如灯花轮转。
触让感觉自己被赤血鬼蝠的恐惧意识冲击得快要失去掌控了,他难以承认他自己也感到了恐惧——
吼!
他仰天狂吼起来,啸动了【神泣】!
错误!
姜望的人和剑,在这一刻有痛苦的静止。定在空中,几乎像是一尊失去了所有灵性的神塑。
可是一缕不周风在这之前已经斩出。
霜白色的风,早早化作一根森冷的长钉,更在神泣发动之前就已经贯落。
在神泣全方位无差别的恐怖杀伤里,杀生钉不受半点影响地前行,落在触让的头顶……贯穿了那幽蓝色的头盔!
在不知姜望神通全貌的情况下。
尚彦虎和触让做了不同的应对。
事实上尚彦虎的方法是正确的,而触让的方法,错了。
歧途并不是不让他思考,而是让他思考的时候,倾向于错误的选择。
事实上彼时的他的这种思考,这种选择……也是受了姜望歧途的影响!
从一开始他就踏上了歧途!
错误!
错误不断地导致错误。
而这最终的结果,必须他自己来承受!
一枚杀生钉,直接湮灭了幽蓝色的魂火,一路往下,钉破血肉,从脖颈贯穿到脚底板,而后才散为霜风一缕,飘飘而去。
神泣戛然而止。
神魔身就此崩解,死得极透的触让和赤血鬼蝠,各自残败地坠落。
第二次承受神泣的尚彦虎,这一次及时作出了应对,倒是并没有比姜望晚多少恢复。然而他需要面对的,是太令人绝望的局面。
从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局面,一步步演进至此。
一个个身份实力地位都不比他差的大夏王侯,一个个战死在他面前。
而他确定他已经尽力!
这怎能令人不绝望?
换做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作为最后的存活者,这时候也应该已经失去斗志了。
但他毕竟是尚彦虎,毕竟是北乡侯。
如此时刻,他只是再一次握紧他的拳头,直视着姜望:“那么,就当做一切从头开始,就当做只有你和我,让我们就这样分生死!”
姜望没有说话。
唯一的回应,是剑指其人。
道元狂妄地炸响着,尚彦虎身上铁灰的颜色,再一次往更深邃转变,而这时——
天地之间,有一种太明显的改变已经发生!
无论是身为大夏北乡侯的爵名权柄,又或是身为神临强者的感知,他都已经察觉到,笼罩大夏帝国万里山河的护国大阵,在这个瞬间发生了明显的崩塌,力量缩水过半!
在贵邑城岿然伫立,同央城防线稳如泰山的情况下,边路无论打得有多么激烈,都只会一部分一部分地与护国大阵脱节,如树落叶,不损其根——这是护国大阵设计之初就有过的考量。
护国大阵不可能崩塌至这种程度——除非在东线战场被放弃之后,北线战场也崩溃了!
明明还有其他的神临强者去了北线,明明有天机真人任秋离出手……怎么会?
无论心中有多么的不敢相信,有多么不愿相信,客观的事实无法改变。
尚彦虎二话不说,掉头疾飞!
这一下撤身,竟然冥冥中带动了天地交感。
这一场以二敌六的神临之战,至此完全分出了胜负!
夏国五位王侯一头异兽,战死者五,逃离者一。
一时唯有姜望独立高空。
在这一刻,他的势和意,已然极尽升华!
从在岷西战场斩出那道途一剑开始,他就已然拥有无憾。
凰唯真留下的神临之秘,令他有机会塑造无缺。
但还需要一个契机,来自然而然地成就,把握无漏。
六大神临相围,不成神临则必死,此天理必然。
重玄胜悬危,三千得胜营士卒受围,不成神临则无救,此人情必然。
天理人情至何斯!
所以他水到渠成,一步成就。
而他联手重玄遵,以两神临胜六神临,已然佐证了自我——
世上已不存在另一种可能,这就是他一路走来,最完美的答案!
但,还没有结束。
姜望独臂提剑,已经踏云而走,直追尚彦虎。
无论护国大阵如何,北线如何,东线如何。
对他来说,这场战斗还未结束。
他要的不仅仅是胜利。
见歧途者,安能不死?!
……
……
桑府东部的这处空地,一时人飞鸟散。
当重玄胜被谢淮安拎在手里飞落此处时,只有已经被打得几成焦土的战场,还在描述那场战斗的惨烈。
崩溃的神意在空气中复杂地纠缠。
神临层次的血痕,犹带了一丝不甘散去的灵性……
在几具横陈的尸体之外,重玄遵靠坐在一颗老树下,一身白雪染红梅。
他的眼睛睁着,尚有一种迫人的凌厉,但意识已经沉睡。
他的左手还虚握着,像是握着他的刀,但是手中已无月光。
重玄胜正要上去推醒他问姜望的情况,谢淮安已经情绪难言地开口:“八个神临在此混战,死了五个,昏迷了一个,还有两个一追一逃,离开了现场!”
这战果实在惊人!
“逃去哪里了?”重玄胜连忙道:“请谢帅速去救人!”
谢淮安语气复杂:“从战场痕迹来看,姜望是在后面追杀的那一个。”
重玄胜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一身紧绷的肥肉,全都垮了下来,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虽说临武战争已经结束,谢淮安正率部西来。
但以重玄胜的速度,怎么可能那么快碰到谢淮安?
他完全是依靠燃命秘法,才拥有了超出极限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判断出谢淮安的行军路线、拦截谢淮安,说服这位东线主帅亲自出手,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此时心弦一松,再不能熬住。
谢淮安看了看这个胖子,又看了看那边树下的年轻人,忍不住叹了一声:“浮图虽死,壮怀犹在!”
他的眼神悠远,好像看到了一幕幕旧事。
而远处已经响起了大队齐军的马蹄声。
轰隆隆,轰隆隆。
阵阵如春雷。
章节名出自一首诗,或许那才是这章的标题。
今天没有了。
争取明天能结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