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的艺术你哪里懂?”赵汝成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这世上啊,本就是有的人有脸,有的人没有。”
宇文铎好像完全听不懂,脸上挂起毫无心机的憨笑,亲切地埋怨道:“你说你,说着来见天下英雄,却整日待在屋帐里。不是画着叫人看不懂的画,就是修着没有尽头的行!多么枯燥啊!”
赵汝成笑了笑:“请回吧,跟公主殿下说,我在修行,没有空。”
“瞧你说的,跟公主有什么关系?”宇文铎继续憨笑战术:“是我自己想跟你一起看较选!”
赵汝成头也不抬,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好嘞!”刚刚坐下半边屁股的宇文铎,立马又站起来:“曳赅你继续画,正赛开始了我再叫你。”
这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去了。
赵汝成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手上不停,描绘着其中一个人物衣饰的细节。
那是一件朴素且干净的长衫。
他在上面加了一个补丁。
正勾勒着,忽地顿笔,抬头。
那张青铜面具,已经覆在脸上。
此时才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粗壮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赵公子。”
“进来吧。”赵汝成招呼道。
宇文家的“侍女”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腰如水桶的妇人,孩子都有赵汝成这么大了,放羊割草是一把好手,伺候人嘛……
在她之前,宇文铎给赵汝成安排的本是一个活泼漂亮的侍女,赫连云云出现之后,就换成了这位。
宇文铎一再表示是他自己的主意,不想让汝成曳赅修行分心……赵汝成表示他相信了,然后把宇文铎暴打了一顿。
但宇文铎不愧是草原硬汉,为了让曳赅能够专心修行,死活不肯换人。
这位牛大婶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时间久了,赵汝成也习惯了……
大婶挺好的,大婶不会有事没事来打扰他。
“公子。”牛婶走进屋帐里来,捧出一个半尺长的小匣子:“有人让我转交这份礼物给您。”
赵汝成问道:“谁?”
“不认识。”牛婶摇头道:“他说您看了就知道了。”
赵汝成看向屋帐里的茶桌,吩咐道:“放桌上吧。”
牛婶走过来,将这个匣子放在茶桌上,然后便转身离去。
她干活麻利,绝不拖泥带水。
一直等牛婶走远,赵汝成才弹出一缕指风,将这只匣子打开。
他就隔着五步远的距离,静静看着茶桌上的这个匣子。
匣子里……
是一根手指。
一根被反向拗断了的、扭曲弯折的手指。
赵汝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近茶桌前。
匣子里,那根指头之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赵汝成又静默了一阵,再次弹出一缕指风,将这张纸条卷起来,飘在空中。
现在,这张纸条与他正面相对了。
戴着青铜恶鬼面具的、寸发的赵汝成,仿佛与这张纸条背后的人,正面相峙。
隔着单薄的纸,遥远的夜。
这张纸条,用很工整的字迹写着三行字——
“人还没死。”
“沃国丰城,云来客栈等你。”
“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