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老辣的陷阱。”温瑟看着克雷恩有些不解的神情,解释说,“埋藏很深,触发条件很苛刻,去除难度很高,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把这块圣心宝钻限制在了信物用途里。也就是说,如果苏米雅欺骗了大圣堂的人准备用这块宝钻做些什么,比如……帮你进行占卜,那这封印就有很大概率在宝钻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的时候生效,让使用者的心血毁于一旦。”
“难道苏米雅就是怀疑到了这一点,才会一直表现的很奇怪吗?”克雷恩有些沉重地靠在椅背上,猜测着苏米雅的想法。
她自幼在大圣堂接受训练,在那里生活、学习、成长,对大圣堂的一切就算长期被蒙蔽,最后决定离开的时候,也一定已经认清了什么。
温瑟尝试着帮他分析说:“如果她真的有所怀疑,那么她失踪前的举动就很有可能是在寻找可以激发出圣心宝钻全部潜力的方法,来测试其中到底有没有被做过手脚。”
“所以她才会在城里四处闲逛,她应该也担心宝钻中万一存在的问题会影响到我的占卜……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说明呢?”克雷恩扶着额头,不太理解地说。
“大概她对大圣堂还有敬意或感情,在验证之前,这样的猜疑百分之百会影响大圣堂在你们心中的形象,她不开口也是理所当然的。”温瑟苦笑着说,“被大圣堂抚养长大的孩子,应该是各教派中最难被策反改换信仰的了。再优秀的洗脑术,也洗不动他们的石头脑子。”
敏锐的捕捉到他口气中的异样,克雷恩斟酌了一下,小心地问:“你听起来……好像对坚定的信仰并不是很认同啊。”
温瑟锐利的目光往他这边猛地扫了一下,微笑着说:“有信仰的人也分很多种。至少,其中就有利用他人的,和被他人所利用的。我想不论是谁,都不希望成为后者。对不对?”
他不打算让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摆了摆手,直接说:“现在你拿到了结果,证实了你的猜测。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克雷恩沉吟说:“我目前还没有太好的主意。不过既然圣心宝钻是信物,那假如我戴上它在城里转上一圈,会不会引起大圣堂的注意?”
“如果他们在法希德兰还安排着暗桩的话,那一定会。不过,引起的效果估计和你想要的有区别。”温瑟把宝钻递到他手上,笑着说,“他们不会把你当成来负责什么的教友,而只会把你当成可疑人物,监视起来。”
“为什么?这不是他们的信物吗?”克雷恩拿起圣心宝钻对着阳光看了一下,说,“这么清澈剔透的宝石,真想不到会是做了手脚的东西。”
“信物也不是这样用的。”温瑟摇了摇头,“法希德兰可是暗影教会的地盘,这些年大圣堂不知道怎么筹划,才趁着我们和巨龙之翼针锋相对的机会安插|进来一批人手,这样的秘密团体,怎么可能带着信物招摇过市。必定是有一个特殊的会面方式。而且,你戴着这东西在街上晃荡,不被达曼之手抓进牢房就足够奇怪了。”
“那有什么办法能和大圣堂的人碰上面呢……”克雷恩挠着头苦思冥想,但对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大部分知识都来自传奇小说的他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到多少头绪。
温瑟垂下眼帘,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克雷恩看他的神情有所变化,忙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你们有谁肯冒点风险的话,倒是能找到大圣堂的教徒。”温瑟指了指克雷恩手中的圣心宝钻,“不过因为我们并不清楚大圣堂的接头方式,这方法的风险很大,八成会被识穿。”
“你说。风险再大,我也可以试试。”不知道是实力变强还是经历的事情变多,克雷恩的自信比起从前强了不少,不自觉地说,“我现在挺强的,普通的教徒,应该拿我没什么办法。”
“你的进步是挺可怕。昨天上午的你,和现在好像就有些不太一样。”温瑟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跟着才接着说,“其实很简单,还是靠圣心宝钻这个信物。我刚才不是跟你说,我们近期秘密逮捕的目标里,有三位男性人类都有很大嫌疑和大圣堂有关。其中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法师,虽然一直都没招供什么,但看得出来,他的处世经验还不够丰富,是很容易上当的类型。你如果确认要冒险打探一下法希德兰的大圣堂组织,这是最好的突破口。”
“哦?具体点的呢?我该怎么做?”克雷恩摸到了一些希望,立刻急切地问。
“如果确定要干的话,你在傍晚之前组织几个同伴,实力不要太差。我会安排一次犯人的转移,你们就趁机把那家伙劫走,让他看信物。之后,就全看你们的演技了。”温瑟微笑着说,“这件事办成的话,对我们教会也是一个帮助。你好像总是能帮我的忙,克雷恩。”
“其实还是为了帮自己多些。”克雷恩很坦白地说,“好吧,我们干。你来安排。”
温瑟笑了笑,说:“很好,我会在傍晚之前把具体安排送到繁星之家,出于保险起见,我不能派人在明面上帮忙,但劫人的细节,我会布置妥当。你们在不杀人的前提下,可以尽量逼真一些地出手。”
看到克雷恩点了点头,温瑟犹豫了一下,又说:“我还是要把话提醒在前面,苏米雅的失踪,也许和大圣堂的行动有关,但被大圣堂的人绑架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这其中,八成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捣鬼。”
“我知道。”克雷恩有些沮丧地说,“巨龙之翼一定也做了什么。但……我实在是找不出他们任何破绽,真的一点也找不到。我只能从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下手。先碰碰运气。”
商定好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占卜的事,听克雷恩描述了当时惨烈的情况后,温瑟奇怪地皱起了眉,说:“原来死了这么多人吗?那就怪了,这么严重的事件,为什么我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戈米家的报告。”
“可能还没上报到你这一级吧。”克雷恩没觉得有多严重,笑了笑,说,“他们家的人可能还忙着瓜分那一大笔遗产呢。”
“这可是有秩序的繁华城市,不是野外冒险的森林洞窟。九条人命,虽然没有直接的过失者,也算是严重的事件了。”温瑟双手撑在下颌,略微有些不安地说,“而且米奥勒的死应该是很轰动的事,预言之城的名气,他至少撑起了不止一成,他外出度假几天,都能成为法希德兰的头条新闻。就算他的仆人管家想要隐瞒,可等着占卜的顾客,他们总应付不了吧?”
他想了想,叫来了刚才的少女,嘱咐了几句。
克雷恩在旁听完,有些吃惊地说:“需要出动达曼之手这么严重吗?”
温瑟笑了笑,“一些秘密行动他们去比较合适。就我所知,米奥勒并没有什么亲人,他没有立下遗嘱的情况下,那些财产不能被他的雇工侵吞。而且,我对那个古神复兴社也有些在意。我都没想到,米奥勒会是那群疯子中的一员。和他频繁联系的几位占卜师,也有必要调查一下。”
“呃……有结果后,如果方便的话告诉我一声。”
“我会的,毕竟你也是当事者。”温瑟微笑着站起身,“我还有不少事要忙,就不留你在这边吃午饭了。希望我出发前这些事件都可以彻底解决,到时候咱们找个偏僻点的小酒馆。聊聊无关紧要的小事。”
看到他眼中温暖的期待,克雷恩也笑了起来,“我以前的生活很乏味,希望你不会觉得无聊。”
“彼此彼此。”温瑟拍了拍他的肩,笑出了声,“我相信这世上比法师修行还要乏味的事情不多。这方面我多半会赢你一点。”
“那咱们就只好多喝酒了。”克雷恩笑着和温瑟拥抱了一下,一起经历过险境而产生的友谊,已经自然而然的生根发芽。
“对了,”临离开前,温瑟想起什么一样提醒他说,“克雷恩,关于你灵魂中的异常情况导致的体质问题……你应该懂我指的是什么,我建议你尽可能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尤其……是和宗教有关者。”
克雷恩皱了皱眉,扶着门框说:“那如果是像你这样已经知道了大概的呢?”
“那也最好减少显露的频率。最好……所有的变化都只有你自己知道。即使是亲密的同伴和朋友,一定程度上了解‘它’的存在就足够了。”温瑟很郑重地说,“这件事我会在暗影教会中为你保密。希望你不要觉得这无关紧要,你可能不清楚,对神的狂热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我会注意。”克雷恩苦笑着点了点头,“米奥勒的教训,已经足够让我了解这一点了。”
他退出门口,郑重其事地说:“谢谢。”
温瑟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希望你永远都是克雷恩。”
“当然。”他自信地笑着说,“永远都是。”
走下无光之塔,顺着来路离开祭神堂,遇到的教徒大都已经知道他是新任牧首大人的教外朋友,纷纷向他恭敬地行礼,让他手忙脚乱的一路回礼过去,从常常的台阶上下来后,连脖子都觉得酸痛。
带回去的这个结果,辛迪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抱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温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塔布蕾丝完全不懂这快破石头裏面有封印会怎样,扶着玛莎坐好后,就自顾自忙着打水洗毛巾给玛莎擦额头降体温顺便提神。
琳迪还在药效中昏昏沉沉地睡着,所以反应最大的仅仅是玛莎,她也只是有些讥诮地笑了笑,拿着圣心宝钻小声说:“呐,这就是你离开后还念念不忘的那群人。你献出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回报。满意了?”
辛迪莉把水咽下,有些担心地说:“傍晚的行动,能帮上忙的好像只有塔布蕾丝啊,你们两个会不会有点勉强?要不……我找几个帮手来怎么样?”
“这种需要和大圣堂接触的事,龙神教徒参与进来会不会容易被识穿?”克雷恩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
辛迪莉扑哧笑了出来,毛茸茸的耳朵扑棱了一下,说:“这个你可以放心,虽然不可能个个都有我这么聪明,但绝对没有大圣堂和暗影教会那么顽固不化,如果需要,让他们都带上天使像遵照祈祷程序高呼奥森克尔万岁也没有问题哦。”
“其实我也不打算瞒着你。”她抿了抿粉|嫩的嘴唇,柔声说,“我们本来就有不少教友,在龙神的指引下潜伏于各处需要我们的地方,必要的伪装,是龙神允许的事。”
克雷恩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那在法希德兰,大圣堂的组织里呢?”
辛迪莉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无辜地说:“这裏到暂时没有,一来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和暗影教会对抗的战线上,二来,大圣堂在这裏早就是一滩死水,很久没有任何动静了。如果不是苏米雅这次出事,我都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又对这裏动起了念头。”
知道这只小狐狸的话从来都不能全部当真,克雷恩知趣地换了话题,“这行动可是在配合暗影教会演戏,你们的教友在这裏活动了这么久,万一被认出来,会不会影响整个计划?”
“安全的力量要像身上的血,随时流动,汰旧换新。”辛迪莉微笑着说,“只要你需要,我两个小时以内就可以调来至少五个三天前还从没有到过法希德兰的帮手给你。怎么样?”
克雷恩考虑了一会儿,看了看玛莎的眼神,摇头说:“不,还是算了。我不想和教派牵扯太深。这次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让暗影教会帮忙,我宁愿和温瑟只是单纯的一起冒险过的朋友。”
辛迪莉眯起眼睛,又喝了两口温水,无奈地说:“好吧,我听你的。只要是退教以外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
但玛莎好像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她吸了吸鼻子,从脑门上拿掉湿漉漉的毛巾,盯着辛迪莉的眼睛说:“我之前都没注意,你在龙神教里的地位,好像还不低啊?”
辛迪莉倒是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很流利地说道:“我毕竟是大商人家的孩子啊。不管什么势力,只要没有税收渠道,就一定得想赚钱的法子对不对。萨拉尼亚禁止任何教徒担任实职,我们教派想要在那边维持活动,经费的来源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商人信徒的捐赠。”
她垂下眼帘,显得略微有些黯然,“我父亲是很虔诚的信徒,游走在战乱地区投机得来的利润,有七成以上都捐给了需要资助的龙神教分部,这样捐助了近十年的情况下,我们家在整个圣域中南部的教众中都有一定的名气,即使谈不上有什么实权,需要帮忙的时候,教友还是不会拒绝的。”
每次她提到父亲,玛莎就忍不住把自己的疑虑稍微收敛一些,毕竟,她也经历过父亲突遭横祸的巨创,对看着父亲在眼前被割喉斩首的痛楚,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原来如此。”玛莎抿了抿嘴,做出释然的表情,“那以后需要的时候,还请你多多帮忙了。”
“当然,”她看着克雷恩,眼中的光彩流淌闪耀,“我一定会尽我全部的力量。”
“我和塔布蕾丝应该足够。”克雷恩拿过弓摸了摸弦,说,“毕竟不是真的冲突,只是要演得逼真一些,别被那个少年看出破绽。”
想到这裏,他转头叮嘱了塔布蕾丝一句:“你动手的时候别太过头,封顶到轻伤最好,别真要了他们的命。”
塔布蕾丝顿时露出一脸的为难:“诶?不能杀吗?那样的架……我不太会打啊。”
玛莎瞪了她一眼,看向克雷恩说:“算了,我下午好好睡一觉,到时候我跟你去。感冒这种小毛病,不影响战斗。”
“你潜行的时候打喷嚏怎么办?”塔布蕾丝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