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克雷恩不敢相信地说,“所有……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她啊。”
他扶住额头,小声说:“不行,开门进去,咱们……得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钥匙都在辛迪莉那儿。”塔布蕾丝皱着小脸说,“我差点就要撬门了。”
克雷恩摸了摸腰侧,“我这裏还有备用钥匙,让我……等等。”他突然停住动作,说,“就算辛迪莉这边的事情可能是误会,根据占卜推测出的地方应该不会错才对!走,带好武器,咱们去楼下一趟。”
“上次你闻到浓烈花香的房间是哪几个?”进到二楼走廊后,克雷恩把匕首握住,沉声问道。
塔布蕾丝猫腰踮脚,毫无声息的摸到靠近一端尽头的地方,抬手指了指面对着的两间屋子。
“你怎么会一直走错到这裏的?”克雷恩皱了皱眉,走过去压低声音问。
塔布蕾丝楞了一下,摸了摸头顶的耳朵,说:“我闻着挺好闻的,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说起这个,好像我走错楼层也是因为这香味呢。”
心裏又有点疑惑,但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克雷恩点了点头,示意塔布蕾丝在门边握好武器待命,自己抬手敲了敲门。
裏面传来一个很娇嫩绵软的声音,“请问是哪位?”
克雷恩流利地回答:“对不起,我是住在上面的客人,您这裏的花香味道太浓了。我的朋友鼻子一直在发痒,昨晚也有些发烧,方便让我们看一下是不是这些花的原因吗?”
喀哒一声,屋门打开,门缝里露出的是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眨了眨,跟着,门完全打开,声音的主人有些抱歉地说:“啊……打扰到您的朋友了吗?真是对不起啊。”
克雷恩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开门的是个年纪很轻的鹿属女性兽灵,大概也就是刚刚成年的样子,但看身上面料华贵的便服,和这最顶级套房的住处,也知道多半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
“你这裏为什么要摆这么多花呢?”一眼望去,屋内适合摆放东西的地方全都铺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没有了门板的隔绝,浓郁的香气更是让克雷恩都忍不住鼻子发痒。
女兽灵抱歉地笑了笑,说:“我们家的人都只有闻着花香才能睡着,这次过来旅行,为了不影响别的客人,还专门找了偏僻的旅店包下了整整这一层,没想到……还是让您的朋友感到不愉快了呢。真是非常非常抱歉。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出钱请很好的医生去帮您的朋友做个简单的诊疗,怎么样?”
克雷恩专注地感知了一下,门打开后没了阻挡,并没有察觉到有其他气息存在,“方便的话,请让我进去看一下吧。我朋友只对某种特别的花香不适,我认得出来。”
“那好吧。”女孩温柔地笑着让到一边,但可能是担心被袭击的缘故,她始终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并没跟进去。
克雷恩飞快地把屋里各处都探查了一遍,这种近距离下,感知穿透普通的木板一两层没有多大问题。房间里没有其他气息,确实没有。
他暗暗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走到门外说:“这间屋子里没有,那么……可以让我去其他摆放着花的房间看看吗?希望不会太打扰你们的休息。”
女兽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温柔地说:“可以,毕竟您朋友的健康比较重要,我来帮您敲门吧。如果找到罪魁祸首,请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快将那种花挑拣出来处理掉。”
“好的,那真是太感谢了。”克雷恩嘴上这么说着,心裏却有些绝望。
如果真的藏着人,面前的年轻女孩不可能这么大大方方地一口答应。既然这么干脆的允许,那往往说明最后什么也找不到。
和他预料的一样,那女孩带着他敲开了其他四间屋子,都是她亲人的住处,裏面果然也都铺满了差不多样子种类的鲜花。他装腔作势地进去挨个调查了一圈,最后只能很尴尬地说:“抱歉,看来不是你这裏的原因,我想我的确该找个医生给他看看。”
“我们家在这边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需要介绍一下吗?”那个眼睛又黑又亮的女孩依然很温柔地说。
“不、不必了。”心裏已经十分羞愧的克雷恩急忙告辞,甚至对欺骗有着这样纯净眼神的姑娘感到一阵自责。
连带着,他又想起了已经下落不明的辛迪莉。
的确她之前的行为充满了致命的疑点,所有的怀疑都导致了最后把她当作凶手的心态。可如果那些疑点里其实有误会的地方呢?克雷恩烦恼地扯了扯头发,带着塔布蕾丝快步上楼,打开房间走了进去,直接把身体甩到床上,沮丧地闭上了眼。
乱了,失踪的变成辛迪莉后,一切好像都乱了。
他用手臂挡住垂下的眼皮,在一片黑暗中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足足十几分钟过去,克雷恩才缓缓撑着身体坐起,他转身爬向大床里侧,在床单上仔细挑拣出几根金色的尾毛,下床拿纸包成小包,收进怀里。
米海拉说的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当走投无路的绝望到来之时,又有几个人会能忍住寻求神明指示的冲动呢。
“走,跟我去趟暗灵山。”
“啊?”塔布蕾丝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又要去那个一说话我就想睡觉的母猫家里吗?”
“没错。辛迪莉不在,我身上的钱也就够咱们两个吃两三天的饭,找免费占卜的不好吗。”克雷恩故作轻松地说着,手在外衣内的风暴之壁上调整了一下。
沿着昨天女仆带领的路线,克雷恩很快就通过了新城一区边界的哨卡,大约二十分钟后,暗灵山下熟悉的阴暗林地就出现在他面前。
绕过看似没有路径的大片灌木后,就到了那条通向山上的石阶。
可就在这时,他早已习惯维持在三十米上下的感知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并以闪电般的速度瞬间冲来。
塔布蕾丝不懂感知,但她有敏锐的嗅觉和漫长的丛林训练培养出的可怕直觉,克雷恩转身抽箭的同时,她已经拔出匕首扭身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随着两条身影的交错而密集响起,两柄匕首与两把弯刀在短短的几秒之内碰撞了不知多少下,随着几乎同时响起的闷哼,塔布蕾丝迅速后退回来,偷袭者也冷笑着后退了两步,用克雷恩并不会感到陌生的嗓音说:“好久不见,你身边又多了个挺不错的帮手啊。”
“果然你也来了,杜里兹。”周身的肌肉立刻进入到警戒极限的紧绷状态,克雷恩握紧弓,咬着牙说,“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一直追我追到这裏?暗精灵和火精灵,应该都是很少离开自己领土的吧。”
杜里兹灵活地转动着手里黑漆漆的弯刀,“你要是肯乖乖跟我走一趟,说不定就知道答案了。”
“我记得你好像是来杀我的吧?”克雷恩皱了皱眉,不太客气地问。
“曾经是。”杜里兹面罩上方露出的漆黑眼睛流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毕竟火精灵的精英部队莫名其妙葬身在不该有什么反抗力量的小镇里,而在场的暗裔已经死了,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野猪克雷恩,我们当然会把你当作凶手。报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们害死了那么多小镇上的人,裏面还有不少你们的精灵同胞,难道他们就不该死吗?”克雷恩愤怒地吼道,“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都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冲我来吧!”
“我说了,曾经是。”杜里兹抬起弯刀,在身前轻巧地虚劈了一下,“可经过第一次交锋,我的判断是,你没有能力造成那样的结果。火精灵那边随后的调查结果也验证了我的猜测,那根本不是凡俗的力量能够达到的程度。”
“我现在的任务是把你活着弄回去。当然,只要活着就好。”刀锋平举,锐利的尖端直指摆出战斗姿态的塔布蕾丝,杜里兹有些兴奋地说,“你身边这个小鬣狗的确是个好手,如果你坚持不配合,我不介意先把她从这世上抹去。”
塔布蕾丝伸出柔软的舌头,在匕首的刃上轻轻舔了一下,“你也不赖,我也不介意把你随后打包寄回家乡,迪亚玛她们一定会喜欢这上好的材料。”
“你小心些,这家伙很强。千万不要小看他。”克雷恩将斗气和魔力集中在弓身,一边做好出手准备,一边提醒身边的塔布蕾丝。
“呵呵,没有哭喊着叫‘德曼救命’,勇气可嘉。”杜里兹阴森森地笑了一声,双脚微开,缓缓屈膝,把身体放低。
而同为刺客的塔布蕾丝也马上摆出了一模一样的架势。
蹬地的细小声音发出的瞬间,两个老练的刺客同时使出了迷影突袭。
实力的差距也在这时清晰地体现出来。
同样是黑雾卷起,化作数道残影向对面急速冲去,杜里兹的那边比塔布蕾丝整整多出了两条影子。
幸好迷影突袭的障眼法并不是决定性的关键,杜里兹使出这一招只是想在和塔布蕾丝交手前不被克雷恩的弓箭锁定,而塔布蕾丝则是必须以此应对避免被对方直接抢到先机。
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在碰撞后迅速消失,两位刺客的真身暴露出来的同时,匕首与弯刀就已经凶狠无比地往对方的要害招呼过去。
和塔布蕾丝决斗过的克雷恩清楚地知道塔布蕾丝的速度有多可怕,而此刻认真展露出实力的杜里兹,速度却还在塔布蕾丝之上,差距只要再大一丁点,塔布蕾丝就会在几秒内败下阵来。
第一道伤口出现在塔布蕾丝的左臂,并不深,但鲜血清晰可见。而同样发出致命一击的塔布蕾丝,却只在杜里兹的衣摆上割出了一个破口而已。
实力的差距并没有削弱塔布蕾丝的斗志,鬣狗的凶性随着血的味道迸发出来,不断闪动的身影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竟然勉强跟上了杜里兹的动作。
克雷恩举起弓,在两个精英刺客高速战斗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使用得还不很熟练的瞬击·穿魂之刺,除了这一招穿刺箭的顶点,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技能可以在对方不轻敌的情况下造成有效的杀伤,而且,还不能误伤塔布蕾丝。
两位刺客显然都注意到了克雷恩这边的准备,塔布蕾丝开始拼命抢攻,试图靠疾风暴雨般的刺击把杜里兹短暂逼住,只要能停在原地一秒左右,那一箭就足以逆转他们之间的情势。而杜里兹则一边反击一边不断保持高速移动,仗着实力上的优势把塔布蕾丝当作挡箭牌,不给克雷恩出手的机会。
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在刺客的生死交战中显得格外缓慢,平常在克雷恩眼中不过是细长指针咔哒转动一小格的功夫,此刻却代表着数次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交锋。
如此高速的战斗中,细小的差距也会很快积累拉大。
面颊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这次塔布蕾丝连对方的衣角也没有刺到,转身交错的刹那,左手的匕首又被对方显然高出一档的弯刀磕崩了刃。
武器的锋利对刺客来说意味的不只是杀伤力,还有速度。塔布蕾丝的劣势,终于在此积累到足以影响胜负的程度。
克雷恩咬了咬牙,突然将弓上的斗气收回,接着,大量的魔力和更换了聚集方式的斗气再度凝结到箭尖,气浪开始在他的周围涌动,闪耀的红光随之亮起。
在塔布蕾丝的几声痛哼中,杜里兹惊讶地发觉了克雷恩那边的变化,忍不住冒着被塔布蕾丝逆转情势的风险提高声音喊:“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样会连这只小鬣狗也一起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