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吧……我……”琳迪一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好。
同为女性,又是曾经的启蒙老师,共宿叙旧实在是个不好推脱的要求。
克雷恩一把揽过了琳迪,笑着看向薇薇娜,“抱歉,我想……您和她一起睡的话,我会不太高兴,琳迪也会很为难。”
“你们……难道已经……”薇薇娜惊愕地瞪着他俩,一下子连话都结巴起来。
克雷恩故意做出一个轻佻的表情,手还非常自然地搭肩下垂,充满暗示意味地悬在距离琳迪胸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可是火精灵,尊敬的女士,如果晚上你也在床上,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做出什么让你丈夫不愉快的事。”
薇薇娜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她为难地张了张嘴,闭上,咬住下唇,额头上出现晶亮的汗光。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足足几十秒,在琳迪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的嘴唇咬破时,她终于很疲倦地开口说:“好吧……抱歉,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毕竟也上了年纪,有家有孩子,不能再做蠢事。请当我没有提过吧,琳迪。我有些累了,你们好好休息,请恕我先告退了。”
“穆瑞恩叔叔,薇薇娜老师……怎么好像很不对劲啊?”琳迪红着脸把克雷恩的手掌拿开,问此次同行而来的另一位旧相识。
穆瑞恩·斯科莱特,四十岁多岁的壮年男性人类,据说是现任北方分会副会长,而他的前任,就在几天前死于暗杀。不过论关系,琳迪对他并不算太亲切,反倒是和他的侄子,曾经一起接受过薇薇娜三年指导的马尔蒂·斯科莱特更熟一些。但马尔蒂这次并没有来,琳迪本来想问,但又怕听到什么噩耗,便没开口。
穆瑞恩的脸色很不好看,沉声说:“从她组织这次转移,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过没关系,琳迪,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交给我们,我们能解决,而且,一定会保护你平安抵达隼目堡,为大家解决一切。”
他环视了一圈,诚恳地说:“你有一群好同伴,这次旅行,对你来说是值得的。有他们在你身边,我们就放心了,阿娜不会得逞,一切阴谋,终将败露。”
看出来他们虽然一起行动,骨子里却完全没有互相认同。
克雷恩拦住迷惑的琳迪,让穆瑞恩自顾离去,等到周围只剩下他们小队的人,才轻声说:“我想,你现在的最佳选择,是不要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琳迪为难地回应:“可咱们就要去隼目堡了,难道在抵达真正的目的地之前,我……连究竟有谁可以相信都无法知道吗?”
“相信你自己,这是任何时候都唯一可以确定的事。”玛莎意有所指地说。
德曼瞥了她一眼,走过去压低声音问:“你不是决定提前南下吗?改主意了?”
玛莎把手上的鱼刺弹到桌上,面色凝重,“我取消了那个计划,看起来,隼目堡的问题比咱们想象的要棘手得多。琳迪,你好好想想,你爸爸到底有没有什么仇家?就是恨不得毁灭他一切的那种。”
琳迪坐下把手肘放在桌上,抱着头苦恼地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对爸爸的事情了解很少,他……他和我之间的对话几乎全部都是关于修炼的。他……他甚至直到去年才知道我有来潮时肚子痛的毛病,知道后,也只是叮嘱我那几天训练的时候吃点止痛药。”
“好吧,”玛莎拍了一下脑门,有点窝火地说,“按这性格,我觉得他的仇人恐怕不会少。只可惜,你全不知道。”
“可以问薇薇娜老师或者穆瑞恩叔叔,他们……”琳迪先是抬起头,话说到一半,又自己停住把目光垂了下去。
她现在最要命的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究竟谁可以信赖。看到刚才的异常,让她连薇薇娜对他说的隼目堡情况都将信将疑起来。
“晚上大家都警醒点。”克雷恩郑重地说,“在深红流星的事件彻底解决前,即使不在荒野,咱们也不能当作安全。”
玛莎冷冷地说:“本来就不能,别忘了还有个无影无形的凶手跟着咱们呢。两个大麻烦把咱们夹在中间,警醒点恐怕都随时可能没命。”
“那……咱们要不要先在这裏停留几天,先把那个神秘的凶手抓出来?”琳迪担忧地看着周围的同伴,“我家的事情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早几天晚几天,应该也没什么分别了。”
德曼摇了摇头,“那个凶手肯定对咱们的事情了如指掌,他不露出破绽,光靠咱们傻等着是没用的。不如保持警戒全力处理眼前的事情。深红流星如果能收复,在隼目堡让玛莎和苏米雅离开,咱们依靠雷托亚王室的帮助直接飞行出发去下一个地点,我就不信那凶手还能长翅膀飞着追上来。”
苏米雅走到克雷恩身边,轻声说:“克雷恩,那块圣心宝钻,你拿出来吧。”
“好,你要用吗?”从行李里掏出来递向苏米雅,克雷恩好奇地问。
“嗯,放心,我和大家正式告别的时候会记得还给你的。”苏米雅接过宝钻,小心地收进怀里,“作为实力不够强大的成员,我需要它帮我稍微安心一些。”
克雷恩很大方地表示:“你拿去吧,这东西我本来也不太会用,而且是大圣堂的宝物,给你更合适。”
“不,我不想要。”苏米雅淡淡地说,“我不太希望有东西时常提醒我,曾经在法希德兰发生的惨剧。我暂时拿着它,只是迫不得已。”
往分配好的房间走去时,克雷恩对琳迪叮嘱说:“我就在隔壁,有事一定及时通知我。”
芙伊突然说:“不行你就真的去和琳迪一起睡吧。又是神秘凶手又是行会内乱,太危险了。我去和玛莎、苏米雅挤挤没关系的。”
玛莎当即说道:“不行,你和克雷恩在一起,任何时候最好都在一起。他看不到你,会发疯的。”
苏米雅过去牵起了琳迪的手,轻声说:“咱们三个挤一挤吧。”
琳迪强撑着笑了笑,说:“还是别了,让薇薇娜老师知道,会察觉咱们在怀疑她的。我独自睡不要紧,两边的隔壁是克雷恩和德曼,他们不会让我出事的。”
克雷恩考虑了一下,为了让玛莎安心,他去陪着芙伊睡觉显然是必要的。他无奈地拉住琳迪,说:“我送你回房间,多呆一会儿再走,免得被薇薇娜看出什么。”
走进屋里,刚一关上房门,克雷恩背后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压力。
是琳迪靠了过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侧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扶着门,静静地站在那里让她倚了一会儿,才柔声说:“好了,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吧。”
“嗯……我……我就是突然很想抱抱你。”琳迪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抬手激活了顶上的魔石灯。
他能猜到,从芙伊回来后琳迪的心情就很难好转,父亲去世的打击本来就主要依靠来自他的安慰解决,这段时间非刻意的忽略,必然会让她心中的寂寞成倍放大。
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伸出手,从后面圈住了她的腰,轻笑着说:“想拥抱的话,好像面对面才是正确方式吧?”
琳迪红着脸转过身来,踮起脚重新投入他怀中。
在沉默中紧紧拥抱了几分钟,琳迪小声说:“其实我以前一直都在心裏想象着,芙伊姐姐回来之后,我应该怎么和你们相处。我以为自己能很好的渡过去,慢慢适应。结果……我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可现在你抱着我,我又怕芙伊姐姐生气伤心……不知不觉,我好像变成很虚伪矛盾的人了。”
“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长大吧。”抱着她走了两步,一起坐在椅子上,他埋头在她的颈窝,想给她多一些久违的亲密感,“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坦白诚实的样子。”
琳迪故意撅了撅嘴,抱怨说:“不如说就我最傻,你老被聪明的骗,当然喜欢我一直傻下去了。”
犹豫了一下,克雷恩轻声问:“对了,这次芙伊回来,除了我就属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你……有没有感觉到她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琳迪一个激灵,在他腿上坐直,转头盯着他,确认了一下他的眼神后,压低声音说:“你……也有这种感觉了?”
自己的直觉原来迟钝到这种地步了吗?克雷恩恼火地在心裏自责了一顿,说:“不多,但好像玛莎他们都有感觉,所以我才想问问你。”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琳迪认真地思考着,“就是有时候和她在一起,莫名其妙就会觉得后背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之前在迷雾森林可没这样过。你也是吗?”
“呃……差不多吧。”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克雷恩没再继续深入询问。
琳迪不具备在亲密同伴面前隐瞒重大秘密的能力,他与玛莎之间已经出现了几乎无法弥补的裂痕,他不想类似的伤口出现在琳迪和芙伊之间。
怀疑在有证据之前,就只是无意义的猜想。
“对了,明天你帮我问问薇薇娜,鹰血城附近有没有货真价实的占卜师。行吗?”
“占卜师?”琳迪不解地问,“你是想测测看咱们这次旅程的吉凶吗?”
“不是,我到的地方差不多都是大凶,根本不用算。”克雷恩自嘲地说,“我记得水精灵女王一族的宿命诅咒需要靠一个厄运之子的长大成人来破解,我猜比我运气差的可能只有那家伙了。”
“那你想算什么啊?”
克雷恩考虑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借口,“算一算我和芙伊,我和你,咱们三个今后在一起的相性。占卜师大部分不是都擅长做|爱情顾问吗,找他们给你和芙伊消除一下疑虑正合适。”
琳迪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马上停下,低着头想了片刻,小声说:“好,我会拜托薇薇娜老师帮忙问问。”
“啊,这边没有也不要紧,隼目堡那边有几个占卜师,”她怕克雷恩觉得自己没兴趣,连忙又说,“而且我都知道位置,等到那边我可以带你去。”
一个坐着椅子,一个坐着腿,当东拉西扯的谈话进行到没什么可说的地步后,布满羞红的小脸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抬了起来,缓缓合上了眼帘,紧密相拥的身影,缓缓把距离拉得更近,柔软温热的嘴唇,在碰触后迸发出炽烈的情感。
舌与舌起舞,津唾牵拉成晶亮的裙摆,呼与吸交错,体温传递着攀升的渴盼。
“琳迪……我只是来送你回房休息的。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不舍得走了。”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看着琳迪阴影中依然明亮的眸子,嗓音变得有些低哑。
“不走的话,你会不放心芙伊姐姐,对吗?”她挤出一个略有些勉强的微笑,因激|情而稍显红肿的唇瓣微微的颤抖着。
并不全对,但更深的原因,他没法告诉琳迪,只能选择点点头,当作答案。
“那……那……可不可以再晚些……回去……”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简直变得好像寒潮来临前的蚊子一样,成了几不可闻的哼哼。
“呃……什么?”其实以他的耳力,又是这种呼气都能感觉到温热的距离,他听得可以说是清清楚楚。
但任何男性都乐于在此时装傻,好多欣赏一会儿可爱的女孩和羞涩对抗的诱人模样。
“我是说……你……可不可以,晚点回去?”决心在发亮的双眼蔓延,琳迪突然抓住了克雷恩的手腕,颤抖着,但坚定不移地把他的掌心,压向了自己也许称不上丰挺,但依旧充满弹性的柔软胸膛。
“你不是不想让薇薇娜看出破绽吗?”克雷恩勉强保持着自制,浮现出深沉红色的眼睛盯着她已经有些蒙胧的目光,“据说你们人类女性在第一次之后,会有一段时间因痛而行动不适。薇薇娜已经结婚多年,我想你瞒不过她吧?”
“我……可以说我的肚子疼到时间了。”她咬着下唇,帮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寻找着借口,“熟人都知道我的毛病。”
“好吧……”他呢喃着低下头,准备覆盖住那嫣红的嘴唇。他隐约明白,琳迪需要一些事情的发生,来稳定动摇的心绪。
而他,当然乐意给予。
窗外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叮叮咚咚敲打着窗外的屋檐。
咔的一声,插销嵌入到金属的凹槽。
圆环在横杆上滑动,闭合了厚实的窗帘。
砖石的缝隙一点点湿润,汇聚出水滴,溢出,坠落,沾湿了墙根稀疏的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