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茫然地想, 这和额娘又有什么关联?
二哥今早逃学是去了慈宁宫吧,为什么会敬仰额娘敬仰到流泪?
胤祺白嫩嫩的包子脸皱到了一块,小脑瓜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太子见他满脸懵然, 心情一瞬间变得晴空万里,把方才的气怒、委屈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全都抛到了脑后去。
他朝胤祺招招手, 捏了捏五弟的脸蛋,而后笑眯眯地问:“今儿怎么有空来毓庆宫了?”
胤祺回过神来,嘿嘿一笑, 老老实实地说:“二哥,你读书读到一半不见了人影, 三哥四哥都好奇得很, 不过不敢问出来。大哥笃定你逃了学,不一会儿,宫里头就全都知道了……这事, 我也是听人说的。”
因着好奇的很,胤祺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意图一探究竟。
说罢,他扭捏了下,显然是不信太子流泪的“借口”,踮起脚尖, 悄悄地同太子道:“二哥, 我懂你的, 谁都有不想读书的时候, 躲起来偷偷的哭一点也不丢人!你是不是去向老祖宗诉苦, 说师傅布置的功课太多了?”
太子:“……”
太子的脸有些黑, 还有些手痒, 既是为了大阿哥,也是为了面前的糟心弟弟。
老大嚷嚷得满宫皆知也就罢了,小五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还诉苦功课太多!
孤要是这么做了,丢人的名声流传出去,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功课繁多痛哭不已的太子爷,并以此流传千古……太子嘶了一声,表情霎时变得难以言喻。
小五怎么就没遗传到宜额娘的聪明劲呢?
“不是。”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五弟,孤瞅着你还是太闲了些。不如这样,二哥教你写字好不好?”
胤祺不是刨根问底的孩子。见太子迅速否认,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随即高兴地道:“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之前,伊尔哈一本正经劝他上进的那番话,终究在五阿哥幼小的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过完年他就要去上书房了。为了不让额娘丢脸,不让皇玛嬷丢脸,他要好好地读书,好好地写字,像四姐姐说的那般,争取拔得头筹。
等等。
想到此处,他挠了挠头,拔得头筹是什么意思来着?
想不出来索性不去想,胤祺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二哥哭成这样了还有空教他,这是打灯笼都看不见的好兄长!
胤祺心下感动不已,小手握住笔杆,郑重地落下了第一笔。
“第一笔歪歪扭扭,重来!”
“哦哦,好。”
“笔锋半点未现,重来。”
“嗯!二哥说的对,弟弟这就改。”
……
“这个‘大’字,在你笔下却成了畏畏缩缩的小字,不合格。写在角落里半点气势都没有,铺满整张纸的‘大’才是‘大’,知道了么?”
胤祺脑海晕晕的,像是转着无数蚊香圈。他的嘴中念念有词:“铺满整张纸的‘大’才是大……有道理……弟弟知道了!”
*****
今晨着实不同往常。
紧闭许久的永和宫宫门大开,紧接着,还在禁足的乌嫔被一顶轿辇接去了慈宁宫;这还没完,皇上一下早朝,同样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慈宁宫!
结合近日来宫中的流言,后宫嫔妃霎时有些坐不住了。
她们各自派人出宫打探消息,如平静的湖水将要泛起阵阵波涛。有不知情的暗暗猜测,难不成乌嫔真要复宠了?
延禧宫。
惠妃半靠在榻上,一手揉着太阳穴,面色沉凝至极:“可打探出了什么来?”
“娘娘,太皇太后下令慈宁宫的奴才封口,消息一分也没有透漏。”莺儿低声道,从前面上的矜傲之色再也不见,“我们的人……到处使不上劲儿。”
今时不比往日。自惠妃跌了大根头,失了八阿哥后,延禧宫再不复高调,渐渐沉寂了下来,也没了之前那般隐隐超然的地位。
皇上刚刚降下惩罚,莺儿她们便夹紧了尾巴。像这回派人出去打探,他们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怕招了别人的眼。
因着小心,探听的效率自然慢了下来,哪还有昔日那样灵通至极的风光?
这些,惠妃心下全然有数,闻言眼里泻出一抹厉色,又很快隐了去。
皇上厌恶永和宫那位,她不信乌雅氏还能复宠!但慈宁宫的架势太不寻常了,必定有大事,还是她不知道的大事发生。
……
惠妃不久之前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似一个巴掌落下,把她的春风得意蓦然击碎;她的心冰冻得如浸严冬,拔凉拔凉的。
贵妃,良贵人……惠妃闭着眼,胸口不断起伏着,又怒又恨。也怪她协理后宫之后失了谨慎,警惕心大减,小觑了坐月子的钮钴禄氏,竟毫不设防地让她得了逞。
阴沟里翻船,惠妃何止元气大伤?
胤禔天然少了助力不说,她的威信大减,这几个月的汲汲营营、辛苦布置,都被贵妃摘了桃子去。最重要的是皇上!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得跌成了什么样?
更别提,这一切还牵连到了胤禔。得知大阿哥为额娘求情而被皇上罚跪,惠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不管再怎么恨,那几个刁奴已然不在了,怨怪也无济于事,她只能咽下这口气,以便来日回礼,还钮钴禄氏与卫氏那贱婢百倍千倍。
还没回过神来,哪知噩耗接二连三。明珠好不容易往宫里传信,却是说,他们的筹谋失败,索额图指使杭艾上了一模一样的折子,同吏部抢人;皇上假借此事敲打了他,最终定了图岳的去处——兵部。
怎么会。釜底抽薪之计,失败了?
想起自个在宜妃面前故作亲近,就如跳梁小丑一般让她看笑话,惠妃捂着胸口,面上如火烧似的,一口气差些喘不上来!
自生下皇长子,惠妃再也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可她再不甘心也得蛰伏下去。
那几天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好不容易缓过了心绪,理智渐渐回归,惠妃不敢再大张旗鼓地为胤禔谋划,只好叮嘱儿子少来延禧宫:“待你皇阿玛消了气,再来与额娘说话不迟。”
同时,她严令延禧宫众人低调办事,不得张扬。只能如此了,等一日日过去,胤禩失踪这事在皇上心里翻了篇,她依旧能够起势……
没过几日,低调的坏处来了。就如一个耳聪目明的人忽然被蒙上了黑布,对于乌嫔为何解禁,惠妃称得上两眼一抹黑,心下焦躁不已。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但须知乌雅氏身上藏着大隐患。
皇上莫不是发现了她与乌嫔联手设计郭络罗一族?若是盘问,乌嫔可会供出她来?
烦躁与不安交织,惠妃切身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就在此时,燕儿急匆匆地来报:“娘娘,大阿哥也不知从哪来的消息,说太子爷逃学……这事传得人尽皆知,没多久便被贵妃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