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做什么朕会欣慰之至?”
一道突兀低沉的声音响起, 惊得太子险些跳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这不就是他随口一说的皇阿玛吗!
太子:“……”
心、心想事成都没这么快的。
康熙表情复杂, 内心也满是复杂,原以为嚎哭的是保成,没想到里头还有一个小五。
亲眼得见兄友弟恭的场景, 他先是觉得欣慰,丝丝骄傲自心底蔓延出来,暗暗想着, 太子终究是坚强的,不为外物所扰, 真是一派储君风范。
胤祺同样值得褒扬, 小小年纪就勤学向善,皇额娘教的好,琇琇教的好啊!
但, 太子说的那席话,细细听去, 怎么这么像忽悠呢?
胤祺泪眼汪汪地攥着笔,闻言黑眼睛大亮,像是找到救星似的,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皇阿玛, 期期艾艾地哭诉:“皇阿玛, 我不想学写字了……练臂力好难……”
康熙琢磨了一小会, 回过味来了。
他摆摆手, 让梁九功他们离得远了些, 随即上前一步, 挑眉问:“哪个字要写满整张纸?”
太子有了翻车的不妙预感, 下一瞬,胤祺献宝似的拿起一张描红,小胖手指着那个蔚为壮观、大得爹妈都不认的“大”,努努嘴,“二哥说,写字不仅要写漂亮,还要形象有气势。不铺满纸张的‘大’字,就不是‘大’字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缩在右下角、蚂蚁一样的“小”字,“这样对比才鲜明嘛!还可以锻炼臂力。可写字好难……”
太子悄悄挪了挪步子,颇有些咬牙切齿,这坑哥的糟心弟弟。
嚎哭声再现,想到日后的悲惨生活,胤祺鼻子都抽噎红了,“大小之分就这么可怕,以后还有粗细,长短,这可怎么办才好?”
康熙霎那间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斜眼看向撇开头、装作无事发生的太子。
谁家练字是这样的?他怎么不知道?
嗯,太子年幼有玩心,皇帝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松了口气——若是愁眉不展、眼眶通红,他才要担忧呢。
可玩弟弟也要有个限度。小五淘气,教训教训就够了,看把这孩子吓得!
虽说这练字的惩罚算不上惩罚,但不到六岁的孩子,被灌输了满肚子歪理,抬手写满整张纸得多累啊。
康熙登时就心疼了。
面对最疼爱的嫡子,他骂又骂不出口,只得暗道了声糟心儿子,而后牵过胤祺,轻哄了好一会儿。
“你二哥统共让你写了几张?”
“六张。”
“……今日呢?”
“两、两张。”
康熙沉默了。
只听乖巧的五儿子抹着眼泪,希冀万分地问他:“皇阿玛,儿子能像二哥一样逃学吗?过了年,儿子不想读书了。”
闻言,太子立马低下头,肩膀抖了抖,遏制住喷薄而出的笑意。
康熙:“……”
“逃学”“不想读书”两个词,精准地戳在了皇帝的肺管子上。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小五是琇琇生的,且小五方才哭过,比不得老大皮糙肉厚,打不得,骂不得。
康熙险些被气笑了,运了半天的气,沉着脸道:“你倒是实诚。”
他的几个哥哥,哪个不是拼命读书,拼命学武,唯恐落于人后?唯有胤祺,真是、真是……
才六张大字而已!
胤祺不哭了,他毫不羞涩地接过了状似夸赞的用语,小小声地“嗯”了句,脸蛋红扑扑的,“谢皇阿玛夸奖,额娘也是这么说的。”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僵硬着脸,遏制住揍儿子的冲动,极慢极慢地说:“不可逃学,也不可不读书。朕不准!”
满宫上下,朕的儿子没一个不糟心的!!
*****
不论是胤祚中毒的真相,还是太子被诬陷的惊闻,太皇太后和皇帝都下令瞒着,风声半点也没有透露出去。
关于乌嫔前往慈宁宫一事,就在众人有着诸多猜测的时候,太皇太后忽然颁发了几道懿旨,震惊了整个紫禁城。
乌嫔乌雅氏患上疯病,久治不愈,由永和宫迁往景祺阁西院修养;五公主茉雅奇更改玉牒,记在端嫔名下,即日起迁居景阳宫正殿。
景祺阁处在宁寿宫的最北端,向来人迹罕至,摆设陈旧,与冷宫无异。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是疯病,又是失子,乌嫔这是被打入冷宫,永生永世翻不得身了?!
她到底做了何事,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唏嘘之下,谁都想探得昨日清晨发生的一切,可除了谋划一切的皇贵妃和拥有‘特殊渠道’的云琇,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并未牵连到延禧宫,惠妃庆幸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又沉下了脸。
乌雅氏这步棋算是彻底废了,她劳心劳力为茉雅奇举办了满月礼,竟还是给她人做了嫁衣。
尽管她恨,可这些都不重要了。胤禔再一次被皇上罚跪,惠妃为了儿子周旋其中,焦头烂额,哪还分得出其它精力?
荣妃听闻此事,只眼神闪了闪,随后挥退了宫人。
心下有着诸多猜测,但她到底不能确定,此事与荣郡王中毒有没有关联。
思及大宫女几个月前撞见的一幕,荣妃掐了掐自己,在钟粹宫来回转着圈,徐徐吐出一口气。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等来日方长……
承乾宫,皇贵妃对太皇太后的懿旨早有预料。只是没听见最期盼的那份旨意,她淡淡一笑,而后咳了起来:“我的身子破败至此,老祖宗和皇上还是提防不已。”
茉雅奇改了玉牒,胤禛却没有,可皇贵妃不急。
据甄嬷嬷做管事的儿婿传来的消息,族人说服了阿玛与额娘,他们谋划着……要送二妹进宫了。
她这个皇贵妃对家族毫无用处,自然会遭到狠心舍弃。佟佳氏需要一个血脉相连的皇子,她是不能生了,可二妹能!
他们能够如愿以偿吗?
妄想而已。
皇贵妃冷笑了起来,族人糊涂,阿玛可不糊涂,尽管如此,他仍旧想跟着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