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安来到三楼之后,一眼在央的阅览区看到孟离的背影。馆内温暖如春,孟离脱下毛呢大衣,整齐地叠放在一旁,惬意地靠在椅背,没有阅读他的数学专业书,而是捧着一本不相干的科普类外书在读。三楼的读者二楼又少得多,更加静谧,毕竟能毫无障碍畅读外的读者并不多。张子安没有去打扰孟离,继续做刚才在二楼做的事情,举着手机将三楼也找了个遍,依然没有。要说完全不泄气是假的,他之前认为精灵最可能出现的位置一是古籍馆,二是馆,三是外馆。剩下的四楼和五楼,分别是报刊献阅览室和数字化阅览室,精灵可能出现在那两个地方吗?他离开宠物店的时候太匆忙,连水都没喝,加心焦急,此时颇有些口干舌燥。馆内每层都提供饮水机和纸杯,读者可以随意取用。张子安去接了杯水,靠在墙边一边喝水一边琢磨。他的目光落在最近一排的书架,那里的第四层边缘塞着一本书。“derngeics……”这个英书名他还是基本认识的,翻译成是《现代遗传学:从基因到表层的剖析》。他刚才在孟离面前小小地装了个逼,号称自己正在研究现代遗传学,即使这次没捕捉到精灵也不能被孟离看扁了,于是把喝空了的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走过去抽出这本书夹在腋下,转身了四楼。四楼的读者更加稀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除非是研究近代史或者编纂地方志的,否则谁会来特意研究过期的报刊和献呢?电影里还有警探通过查阅过期报刊来破案的,不过那毕竟是电影。一排排的书架堆垒着微微泛黄却无人问津的报刊杂志,看去晚景凄凉。精灵可能来源于书,但绝不可能来源于报刊和杂志,因为报刊杂志是快消品,不具备形成长期口耳传诵的先天条件。话虽如此,什么事都有个万一,既然来了不能错过,以免后悔莫及。张子安耐着性子,一排排书架找过去,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发现,白白消耗了宝贵的时间。他此时已经产生了些许的自我怀疑,会不会二楼和三楼的某排书架被遗漏了?他很想返回二楼和三楼重新找一遍,但理智告诉他,他刚才是严格按照书架编号找的,不可能遗漏。但是……精灵却可能在书架间移动。如果遇到这种情况真没办法了,他并擅长玩捉迷藏。剩下的只有五楼——数字化阅读交流区,读者在五楼可以阅读电子版书籍并互相交流。五楼的电子化书籍是将二至四楼那些实体书数字化后提供给读者的,无论是查询还是试读都较方便,读者往往在五楼找到心仪的书籍后再去二至四楼取实体书,有些被借走的图书也可以在五楼找到电子版先睹为快。然而,精灵有什么理由出现在五楼呢?不管怎样,张子安还是抱持着有始有终的心态来到五楼。五楼,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更像是学校的机房或者咖。一台台电脑取代了书架,整齐地排列在央区域,而四周靠墙的位置则是一圈儿带有触摸功能的大屏幕数字终端,看去很有未来气息。出乎张子安意料的是,五楼的读者二至四楼都要多,以二十至三十岁的青年为主。除了青年以外,五楼还有少量老年人,他们全都坐在数字终端前,使用触摸屏左划右划,便捷地翻阅电子书和浏览当天的电子版报刊。数字终端的大屏幕令他们不用戴老花镜也能看清书报的字。由于没有书架遮挡,五楼二至四楼更加一目了然,张子安举起手机扫视一周,心沉了下去——五楼也没有精灵的踪迹,真踏马邪门了!遍寻无果,他的心情难免焦躁,站在原地反思之前的寻找过程,是否有什么疏漏——当然,诸如图书馆员工办公室和女洗手间之类的地方他是肯定进不去的,房顶他也不去,但除此之外他每层都走遍了,难道这只精灵真的出现在古籍馆了?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小伙子?”张子安从沉思惊醒,猛地一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大约七八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头发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整齐,身的衣服虽然样式老旧但洗得很干净,一看是作风很正派的老年人。“大爷,有事吗?”张子安问道。“小伙子,有时间吗?能不能帮我个忙,教教我怎么使这个电脑看书?”老大爷笑呵呵地说,“我看大家都挺忙,小伙子你站在这里,所以冒昧问一下你——如果你有事的话忙你的。”张子安刚才在五楼找精灵时注意到这位老大爷,他既没像其他老年人一样在墙边操作数字终端,也没像年轻人一样坐在电脑前看书,而是茫然站着四下张望,张子安还以为他是找人来的。整个五楼,只有张子安和他两人是站着的,无怪他会找张子安。如果是平时,教这位老大爷学习用电脑看书只是举手之劳,但现在时间无宝贵,精灵随时可能消失,孰轻孰重不问可知,张子安有充足的理由选择拒绝。然而,老大爷那谦卑的语气和恳切的目光,令张子安不忍心断然拒绝他。他在找张子安之前,不知道已经犹豫了多久,又在其他人身碰了多少次软钉子……张子安觉得,如果自己拒绝了这位老大爷的请求,然后重返二至四楼搜寻,甚至动用各种关系找到进入古籍馆的方法,即使最终成功捕获了精灵,此后也难免良心不安。他想起飞玛斯讲述的心象世界的故事,以及心象世界老茶的谆谆教导——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于是,他放下了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