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基哥,虽说俺们不惧官军,可俺觉着还是要留一手为好!”一直未曾说话的刘芳亮出言道。
除了李自成的侄子一只虎李过以外,刘芳亮算是众人中年龄最小的。
二十六岁的刘芳亮是李自成的乡党,两人都是米脂县人氏,与大他几岁的李自成是小时候的玩伴。十四岁既从军进入延榆林衞,在军中待了五年;直到崇祯二年,李自成跟随高迎祥造反后,找到了已经积功升至小旗的刘芳亮,把他拉入义军当中。
刘芳亮骁勇善战,并且颇具谋略,深得李自成的信任和喜爱,李自成部最精锐的三千老营,日常交由他操训和管制,是李自成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李自成向来重视刘芳亮,见他突然插话,急忙开口问道:“亮子兄弟,莫非有甚不对?你说出来,俺们参详参详!”
刘芳亮开口道:“鸿基哥,各位大哥,这些时日各路义军入夥的越来越多,都是跟官军对阵败下来的;俺闲来无事寻空问了数人,都言先被官军马队冲阵,后被步卒突入后方才大败!”
李自成等人纷纷点头,静等刘芳亮继续讲说。
刘芳亮继续开口道:“现下探明,俺们西边正面是洪老鬼亲领的一万官军,败下来的义军却是从北面和南面投奔过来。这就是说,官军的阵型像一只大鸟,洪老鬼是头和身子,还有两条翅子正在赶来!瞧这阵势,洪老鬼是想把俺们围起来一口吃掉!”
李自成等人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作战经验都是相当丰富,众人细一琢磨,果然如刘芳亮所言,官军是想将他们包围起来。
高一功一拍大腿道:“刘兄弟说的甚是有理!洪老鬼好大胃口!这与俺们原先上山打黑面郎一个理咧!”
刘宗敏一瞪眼怒道:“说甚浑话?俺们是义军,哪里是黑面郎?!”
高一功对平素寡言少语但勇猛彪悍的刘宗敏颇为畏惧,听他大声呵斥自己,脖子一缩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李自成笑着打圆场道:“一功兄弟就是打个比方,捷轩何苦当真!既然亮子兄弟讲明官军来意,那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大家议一议!亮子,你先讲!”
刘芳亮沉吟一会,开口道:“鸿基哥,各位兄长,俺觉着,要是稳妥起见,俺们最好趁着官军还未包过来,大军顺着大河一路往北,寻空渡河进山西,离洪老鬼远一些才好!”
袁宗第摇头道:“不成不成!俺打小在大河边长大,知道河里凶险,俺们上万大军想要渡河难上加难!单是羊皮筏子便得寻着数百个。眼下河边上哪还有许多艄公,就算做出筏子,没了艄公也是无用!”
刘宗敏将擦拭长刀的棉布一扔,站起身来把雪亮的镔铁双刀插入腰间的刀鞘,神色冷峻的开口道:“鸿基,俺们要是现下避开官军走了,那以后想要在义军里说了算可就难了!大伙儿谁会服气?依俺看,既便俺们要走,也要跟官军打一仗!也叫别处的义军瞧瞧,俺们八队不似他们那样孬种!”
李自成忽地站起,明亮的眼神满是豪情壮志:“中!捷轩说的在理!俺们八队不是软骨头!俺这八队闯将不是白叫的!这一仗定要打!叫洪老鬼尝尝俺们的厉害后俺们再走!”
数日之后,洪承畴率部抵达奢延水西岸,这段时日,不断有数百上千被官军击溃的流贼加入了李自成的八队,加上原有的近两万名部众,李自成的手下已经达到了三万余人。
李自成将那些没了头领的流贼全部收拢过来,然后再分派给高一功、袁宗第等人。而那些人数上千、且头领尚在的流贼,则被李自成打发到了远离官军的两侧扎营。
这不是他心善,是他怕把这些人放到前阵之后,被官军击败溃退会冲乱他的本部阵型,这些人马须得整训后方才可堪一战。
看着无边无沿的数万人马,李自成的胸中豪气顿生:有如此多的人马,天下何处不能去的!
官军在奢延水西岸扎下营盘,歇息一晚后,于第二天开始渡河。
说是渡河,不如说是趟水。
因为今年干旱少雨,上流无法提供充足水源的缘故,奢延水最深处仅至膝盖。
辰时左右,一万余官军用过饭食后,随着号角的吹动,官军两千名弓手步出营地,在各自营官的指挥下组成两个方阵,左右排开后射住阵型,贺人龙部三千人率先开始趟水过河。
李自成并未调派骑兵半渡而击,因为奢延水最宽处不过十余丈,并非那种大江大河,试图阻止官军过河毫无意义,何况他满怀雄心的要与官军较量一番。
在得知官军开始出营时,他便下令高一功、袁宗第率本部人马由官菜园往奢延水方向行进,在三里之外摆好阵势,刘体纯和李过各率本部为两翼,他和刘宗敏、刘芳亮亲率三千老营人马为中军,其余贼众则作为后军跟随,三万余贼众先后向奢延水进发。
官军的中军位置,骑在马上的洪承畴正在观看着数里之外流贼的阵型,贺人龙、左良玉等人环绕左右。
对面流贼的阵型很有针对性,中间突前是大队步卒,两侧则是各有一千多的马队,显是防备着官军从两侧的突袭。
流贼的阵型甚是齐整,并非以前那种不管人数多寡,始终乱糟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