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数个时辰的颠簸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这个巨鹿辖区内偏远的村庄,唐佐出示腰牌后,贾庄的里正赶紧动员村里的富户把自家最好的房子腾出来,以让这些京城来的上差入驻,并且暗地传话下去,让村民这几天无事莫要出门,免得冲撞了京师贵人。
被冷落多年的高起潜终于从里正身上找回了久违的被人尊崇的滋味,心情大好之下,一向抠门的他居然拿出一个银馃子打赏了里正,随后在对方千恩万谢的磕头行礼下哈哈大笑。
在用过午饭歇息一个时辰后,心中不耐的高起潜找到正在天井一角葡萄架下乘凉的唐佐,催促对方抓紧时间先办正事,带他去找寻那位“故人”后尽快回京复旨。
唐佐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木杌上,连身子都没动弹,皮笑肉不笑地斜眼瞅着高起潜回道:“公公莫急,某手下的儿郎们正在忙活着,待傍晚时分便能有消息。
这一路随着公公来到这等穷乡僻壤,也未曾有机缘与公公饮上一杯,某已着人知会里正整治一桌上好席面,到时候某还要好生敬公公一杯!”
高起潜虽说心中对唐佐的无礼有些不悦,但眼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这趟公差还有仰仗锦衣衞的时候,于是他冷哼一声后拂袖回了房间,唐佐上下打量着高起潜的背影,待看到他进了屋子后,突然间嘿嘿笑了起来。
等到下午申时末日头快要下山时,高起潜等人下榻的富户家中在忙碌一下午后,终于将一桌农户们眼中所谓的上好席面整治妥当。
在这个大多数人刚刚吃饱饭地方,所谓上好席面无非是些土鸡笨猪野菜之类,对于这等食物,高起潜若是在京师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因着数天来一路长途奔波,一直没有吃上可口的饭食,以前这些下等人才吃的食材,在高起潜眼里也变成了美味佳肴。
待高起潜慢条斯理、端着架子坐在主桌之后,唐佐一声吩咐,校尉们像是从来不懂规矩一样,呼啦一下子围到了两张八仙桌上,纷纷拿起筷箸大口享用起来,丝毫不顾及高起潜阴的像要滴出水来的脸色。
“公公还看着作甚?赶紧就食啊,吃完了咱们还要赶紧办正事咧!
儿郎们今日干活太过劳累,想是腹中太过饥饿,这才忘了规矩,公公若是不赶紧吃,说不得眨眼工夫就没了!”
唐佐一边夹菜一边毫不在意的招呼着高起潜,就好像在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说话一般。高起潜怒火中烧之下,本待大声呵斥一番后拂袖而去,但架不住数日来吃的过于寡淡,经过一番消耗之后腹中已是饥饿难耐,所以他冷哼一声后开始动箸。
另一桌的校尉很快就将桌上的菜品一扫而空,然后各人一边大声说笑一边打着饱嗝离开,这边桌上的唐佐端起酒坛给高起潜和自己斟满酒杯后,端起酒杯来笑着开口道:“来,公公,某等敬你一杯,公公定要吃饱喝足才好,要不某等心下会过意不去不!”
唐佐说罢,一扬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桌的其余数名资历教老的校尉对视一眼后,也是不约而同的将杯中酒饮尽,之后唐佐等人或是面带笑容、或是埋头大嚼,再也不管高起潜如何做想。
已经喝了两三杯的高起潜虽觉唐佐的话有些难明的意味,听上去让他很是别扭,但他也并没有往其他方面考虑,只是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来啜饮一口作为回应。
随后酒席上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起来,唐佐与同桌的手下不再与高起潜搭话,反而是自顾自的说起一些各地的趣闻,中间夹杂着某些荤段子,听者无不放肆大笑,这让本来就缺了某样东西的高起潜心中更是恼怒不已,觉着唐佐他们是在有意嘲讽与他。
要知道阉人最恨的便是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讨论男女之事,这对于不能人道的阉人来讲,无异于当面打脸。
“想当年咱家在司礼监任秉笔太监时,你们亲军原先那都指使骆养性见到咱家也要赶紧上前行礼问安,每逢年节,亲军堂上官哪一个不是有节礼送上咱家宅子里?
现今世道不同喽!有些卑贱之人啊是越来越不懂得规矩!
咱家堂堂一个正四品尚衣监掌印太监,居然沦落到任由他人讥讽怠慢之地步,若是传到皇爷的耳朵里,也不知是打了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