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官军大纛之下。
“嗯?”
闯贼孤注一掷,继续猛攻并不意外,但这忽然升起的蓝旗却让官军众将费解了。
众将纷纷猜测,但谁也猜不准。
连吴甡都猜不出闯贼“蓝旗”的意思。
朱慈烺微微有点紧张,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果李自成还有他没有想到的后招,那事情就麻烦了。他举着千里镜仔细看,想知道在蓝旗升起后,闯营什么变化没有?
但没有。
除了闯营精锐山呼海啸的向前猛冲,闯营中军静寂,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
“莫非……闯贼想要撤了?”
佟定方忽然说道。
朱慈烺心中一动。
……
闯营中军。
对蓝旗的升起,众将都一头雾水,连刘宗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咳嗽着问:“闯帅,蓝旗何意啊?”
李自成不说话。
刘宗敏看向牛金星。
牛金星目光闪烁,脸色微有尴尬。
刘宗敏虽然是一个莽夫,但心思却不笨,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涵,一时怒不可遏,抬手指着牛金星:“兄弟们正在浴血。牛金星,你……哇……”一句话没说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愤怒在胸腔中鼓荡,他受到重创的心肺根本受不了。
“总哨~~”
身边之人都是吃惊,急忙扶住刘宗敏,刚刚回到营中的红娘子,往日里就和刘宗敏不错,见刘宗敏昏迷,她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刘宗敏身边,抓着刘宗敏的胳膊,忍不住潸然泪下。
被闯营抓来、负责照顾刘宗敏的那个乡间郎中吓得魂飞魄散,刘宗敏如果死了,他也活不了,手忙脚乱的为刘宗敏抚胸,又掐刘宗敏的人中,嘴裏哀求:“刘爷,刘爷。你快醒醒啊~~”
李自成跳下战马,来到刘宗敏的身边,独眼里满是歉意和痛苦。
众将都围了上来。
只有李岩依然呆呆站在原地。
蓝旗的意义虽然未明,但从牛金星的表情和刘宗敏的激烈反应,他隐隐已经猜到了几分,愤怒和失望在瞬间就充满了他的胸腔——想不到在关键时刻,闯帅居然会做出这种决定。失望,茫然,愤怒,无数复杂的情绪在李岩的胸腔里鼓荡。他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昏迷的刘宗敏,只能看到闯营失败后的尸山血海……
……
后方五里之处,李双喜正带领闯营最后的炮队,于官道之边等待,所有的大炮和弹药都装在马车上,但有命令,全队立刻就可以起行。李双喜骑马站在一处微微凸起的小山坡上,目光望向东南方——那里是闯营和官军决战的战场,作为闯营唯一也是最后的火器力量,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参与到这场决战之中,但不行,闯帅也就是他的义父李自成交给他的命令是:于五里之处等待,见红旗,驰援,见蓝旗,退回中牟县,执行第二套作战计划。
五里距离不算太远,李双喜隐隐可以听到风中传来的喊杀声。
“蓝旗!”
李双喜的亲兵眼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蓝旗,但他并不知道蓝旗的意思。
李双喜脸色黯然,他知道,闯营完了,没有胜机,所以义父不让他支援前线,而是要去开辟退路。
“撤!”
李双喜痛苦的下达命令。
炮队调转马头,拉着大炮,向中牟县西南的武家庄而去。
“哒哒哒~~~”
看到蓝旗的不止是李双喜,还有李过。
闯营在前线挂起蓝旗,五里之外的侦骑也挂起蓝旗,经过两次传递,传到十二里之外的闯营老营中。
毡帽蓝衣的李过站在营墙上,望着东南方向升起的蓝旗,痛苦的拔刀磔(zhe)柱,印痕深寸许。然后他下达命令:“全军准备,一炷香之后,不惜一切,填平壕沟~~”
……
武家庄。
上午巳时三刻(约10点半)。
梁以樟和袁时中站在两丈高的炮台上,远望壕沟另一边。
十万百姓挖了两天,连同小袁营原先就挖好的八里,一共挖掘了将近四十里的壕沟,并移除了挖出的泥土,将闯营彻底隔绝在中牟县之东。临近村庄的百姓全部迁移到中牟县城,所有的农具包括能填沟挖壕的铁器全部没收到壕沟的这一边来。
闯营要想填沟,只能用双手抠土。
梁以樟几乎是把办法想绝了,为的就是要让闯贼“望沟兴叹”。
但袁时心中还是有点发虚,他始终担心李自成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的攻取壕沟,他小袁营区区两万人马肯定是挡不住的,弄不好就要玉石俱焚,直到马进忠和杨轩带着官军援兵赶到,他的心情才算是安定了下来,也才算是有了坚守到底的信心。
壕沟将近四十里,因地理地势分成了三段,最西南的武家庄,中间马圈村,北边的下马庄。袁时中和梁以樟率一半主力守衞最南边也是地势最漫长的武家庄,刘玉尺和朱成炬带军驻守最北面的下马庄。马进忠和杨轩则驻军中间的马圈村——虽然加起来只有五千人,但他们两部的战力却强过小袁营的两万人,因此驻军中部,不论闯营攻击南面的武家庄还是北面的下马庄,他们都可以驰援。
最重要的是,闯贼的老营就驻扎在马圈村对面六里之处,隔着壕沟,和官军遥遥相望,马进忠和杨轩驻兵马圈村,就是要就近防备。如果闯营不攻两边,直攻马圈村,那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