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崇祯帝驾到。
崇祯帝的眼神里荡漾着喜色,步伐感觉都比平常轻松愉快了许多——兜里有银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太子从张家口抄没的一千一百万两的雪花银,已经全数解入内廷库,王之心报告,说银库都快要撑得放不下了,从内廷到外廷,每一个人都是喜笑颜开,作为皇帝,崇祯帝虽然不能将心中的喜悦张扬出来,但眼睛里的喜色却藏不住。
不过当周后和儿女们迎驾时,崇祯帝又恢复了他严肃无比的面容。
家宴开始。
和往常一样,因为崇祯帝在场,一本正经的,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崇祯帝永远是严父,不苟言笑,即使库里有了一千多万两的银子,即使太子明日就要离京前往蓟州了,他也没有一句安抚惜别的话。直到起身离开前,他才淡淡说了一句:“一切小心,切不可任性妄为!”
一旁的周后红了眼眶,想到太子这一次出京,面对的是凶神恶煞的建虏,她心裏的担忧就忍不住。
“是。”朱慈烺躬身。
崇祯帝离开之后,照往常的惯例,应该立刻活泼起来的坤兴公主,今天却有点沉默,眨着大眼睛,一会看太子,一会又看定王,朱慈烺愈发好奇了,心说小妮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后对定王和坤兴的异常,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只有又要离开京师的太子,拉着太子的手,小声的叮嘱,话里话外,全是不舍太子离开的慈母担忧。
定王永王和坤兴三人都是默默。
总算,宫门关闭是有时间的,周后虽然不舍,但却也没有办法多留。
“定王,永王,送太子~~”
周后背过身,丝帕轻按眼角的泪水。
朱慈烺深深行礼,转身离开。
“太子哥哥,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出了殿门,因为忧心建虏入塞,急于到军中布置,朱慈烺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军中,但坤兴却从后面追了上来,娇声喊。
朱慈烺转身回头,笑眯眯看着妹妹。
对坤兴,他从心底里都是溺爱。
“太子哥哥,我们到旁边说,好不好?”坤兴扯住朱慈烺的袖子,望一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定王和永王,神秘兮兮。
“这么神秘?”朱慈烺笑,心说小妮子该不会又想出宫了吧?
但还是依言走到旁边的汉白玉石阶边。
坤兴再回头望了一眼定王和永王,这才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地说道:“太子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好。”朱慈烺笑,随即又板脸:“除了出宫。”
“不是出宫,”坤兴使劲摇晃他的袖子:“我就是想请你把绿萝还给定王哥哥……”
“绿萝?”朱慈烺不明所以。
“是啊,就是母后赐给你的四个侍女中,长最漂亮的那一个。”坤兴道。
朱慈烺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定王不高兴呢,原来是他喜欢的小宫女被送到了信王府。又想,定王刚十三四岁,就喜欢上女孩子了,这一点可比我强多了。
坤兴小脸认真:“上一次我和你说,定王哥哥有一个大秘密,指的就是喜欢绿萝的事,可你不愿意听。定王哥哥是真的喜欢绿萝啊,自从绿萝出宫,这两天,我已经见他悄悄哭过两次了……”
“就这事啊。”朱慈烺笑。
坤兴点头。
“好,我答应你,回头我就令人把绿萝送回来。”
“真的吗?”坤兴惊喜。
“当然是真的。”朱慈烺轻松笑,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太子哥哥,你太好了!”
坤兴给朱慈烺来一个大拥抱。
……
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朱慈烺离开皇宫,返回信王府。
回到府中后,将绿萝的事情一说,唐亮却是吃惊:“殿下,不可以啊,绿萝是皇后懿旨所赐,岂有再送回宫中的道理?”
“我知道。”朱慈烺道:“你令人将绿萝特殊照顾,等出征回来,我会亲自和母后说。”
“是。”唐亮只能遵令。
夜晚,朱慈烺在明亮的烛光下,仔细观察蓟州和密云两地的地图。
陈新甲虽然被免职下狱,但他在下狱之前为朱慈烺所做的最后一件差事,就是重画了蓟州和密云两地的地图,而且是精密细画,照朱慈烺的要求,不但山水河流,连树木的多寡和道路的宽窄,都必须在地图上详细标注。兵部职方司一共十几个人,连同蓟州密云两地的官员差役,忙乎了半年,终于是完成了这一份的地图。
现在,朱慈烺看着这两张实时精密的地图,几乎就等于在站在蓟州城下,想着建虏可能的入塞路线,以及如何应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