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虏破关入塞时,毁弃掉的关门虽然没有被修复,但关口却被一块块巨大的条石封了起来,等于出关的门,没有了。
墙子岭边关是一个葫芦形,关口就是葫芦口,两边的山势虽然不算太险峻,但却也有居高临下,万夫莫开之时,此时不止墙子岭的长城上,连两边的山岭上,也有明军的旗帜在飘扬。
如果建虏继续前行,就会被明军装了口袋。
十个侦骑,死了九个,有一个侥幸逃回,急忙报告博洛。
“住!住!停止前进!往后撤,撤!”
博洛大吃一惊,顾不上想关上的明军从何而来?急忙下令转向。
但前进容易,后退难,何况明军骑兵在后方紧追不舍,建虏想要撤出墙子岭一带,另选其他地方出关,但明军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最先追到的吴三桂部就地展开防御,用石块阻拦道路,向建虏倾射箭雨,将试图靠近的建虏射的七零八落。
生死关头,博洛和博尔托亲自带队冲锋,但没有用。
没有铁甲护身,一天没有进食,又一夜急行军,一个个冻得和孙子似的,八旗兵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悍勇,连勇气也不剩多少了,博洛和博尔托连续冲锋,除了在明军阵前扔下两百具尸体,再无其他用处。
等到天色大亮,后续的明军骑兵陆续赶到之后,建虏就再无突围的可能了。
墙子岭,本就地势险要,是长城三十二关之一,明军步兵严守长城,骑兵在后堵截,将“葫芦口”堵的严严实实,建虏筋疲力尽,没有粮米,等于是陷入了死地。
战争进行到这一刻,不但胜败没有疑问,就是阿巴泰等人的命运,也没有疑问了。
“博尔托,你是爱新觉罗的子嗣,再疼你也要忍着~~”
博尔托肩膀中了一箭,此时岳乐正在为他拔箭,剜箭头。博尔托痛的受不了,啊啊惨叫,三四个人都按不住他,博尔托的惨叫令众人更加惊惶,岳乐大声斥责,但却也无法制止,直到博洛冲过来,将一个布团塞到博尔托的口中,博尔托的惨叫才算是停止。
儿子拔箭痛叫,阿巴泰却是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呆呆发愣。
想他两天之前,从这裏破关入塞时,那时何等的意气风发,想不到两天之后,他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两万两千骑步兵,其中正蓝旗三千精锐,正红旗两千,一共有五千名八旗勇士,但现在仍跟在他身边的,却只有一千人了。
怎么会这样?
阿巴泰想不明白,我大清无往不利的战绩,为何到了我这裏就失灵了呢?是我太无能吗?
而在混沌之中,更有一股无名的恐惧在包围着他。
周边到处都是明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难道我阿巴泰真的要死在这裏吗?
“阿玛。”一脸疲惫的博洛匆匆走过来,抱拳:“孩儿已经探查清楚了,墙子岭长城之上的,乃是明国蓟镇总兵官李居正的人马,三天前,我们破关入塞时,李居正重兵驻守黄松峪和黄崖关,想不到这厮在我们入关之后,竟然率兵西移,跑到墙子岭来了。”
虽然竭力假装站定,但博洛眼睛里的震惊却是藏不住,李居正麾下并不是强兵,李居正本人也不是什么强将。他放着黄崖关不守,何敢带兵来到墙子岭?难道是明军早有预谋吗?
就城头的旗帜和声势看,李居正麾下最少也有四五千人,布置在城墙到两边的山梁上,将整个墙子岭守衞的密不透风,以正蓝旗现在的疲兵,加上没有火炮和攻城器械,想要拿下墙子岭,几乎是难如登天。
阿巴泰面无表情,他好像已经麻木了,再多的坏消息也不能刺|激到他了。
博洛继续道:“阿玛,勇士一天没有吃饭了,吃饱喝足才能和明兵决战,如今情况下,只能杀马。请阿玛准许。”
马是稀缺的战争资源,更是建虏贵族的最爱,非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杀马。
阿巴泰眼神却有点呆滞,目光看向儿子,不回答问题,而是问:“我们还有多少人?”
“不到一千。”博洛眼神痛苦。
“一千……”阿巴泰喃喃念叨,目光看不远处的长城,又看两边的山梁:“你说,我们还冲得出去吗?”
听出了阿玛声音中的绝望,博洛急忙跪倒:“阿玛千万不可灰心,现在虽然是险境,但并非是绝境,等吃饱喝足,孩儿亲率勇士攻城,不需要攻下墙子岭,只要能护送几个勇士翻墙而出,去蒙古八旗,或向豫郡王求援,我们就有生机~~”
“求援?”阿巴泰叹口气:“何其难啊?”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明军阵中传来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千岁,千岁,千千岁!!”
响彻天地,震耳欲聋。
先是身后的明军追兵,接着,墙子岭关口和两侧山梁上的明军,也一齐呼喊了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明军在呼喊,陷入重围中的建虏只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呼吸被压迫,整个山梁好像都在呐喊声中摇晃了起来,簌簌,有松动的土石从山梁掉下。
“千岁?明军在喊什么?”博洛大吃一惊,急忙跳起,提着长刀,到后方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