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时,明国忽然对京畿一代进行了一次大扫荡,不同于以往,这一次指挥行动的不是锦衣衞,而是明国京营新成立的一个组织,叫军情司。他们行动之前不经过锦衣衞,也不知会当地官府,我大清布置在官府中的耳目都被瞒了过去,以至于我大清布置在京畿一代的眼线,很多都被明人抓获,侥幸漏网之鱼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再和我大清联络,关内消息一时断绝。但因为从关内到沈阳,情况传递需要半个月,因此当臣得到警讯时,豫郡王的大军已经出征,这是臣的失误,臣死罪,若是臣能提早有预防,军情或许不会到现在。”
范文程跪伏在黄太吉面前,悲语凄声,老泪都快要落下来。
“军情司也是明太子成立的?”黄太吉问。
“是。”范文程回道:“具体情况臣还在了解中,臣已经派了得力人手前往关内,相信不久就能了解到明国军情司的状况。”
黄太吉冷然:“此等失误,不可再犯,否则朕绝容不了你。”
“臣谨记。”
黄太吉点头:“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
范文程起身,悄悄擦一把额头的冷汗。
黄太吉看向其他亲贵和满臣:“你们都怎么看?”
阿济格又是第一个跳起来,怒道:“阿巴泰枉为太祖的子孙,领兵大败,不战死沙场,居然苟且偷生被明人被俘,实在是我大清的耻辱,明人想用他做筹码,和我大清交换,我以为绝不可答应!”
老七阿巴泰属于是黄太吉一派,和阿济格三兄弟素来不睦,这一次阿巴泰倒了霉,阿济格自然不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打击了阿巴泰,间接的也是影响了黄太吉的声威。
黄太吉微微皱眉,虽然阿济格说的没有错,阿巴泰确是耻辱,他对阿巴泰非常失望,他也不打算答应明人的条件,但现在前线陷入焦灼,他最想听到的就是臣弟和臣子们关于前线战事的建议,阿巴泰的处置并不在他优先考虑的第一位,阿济格却不知道主次,首先就把阿巴泰抛出来,破坏了议事的气氛,隐隐有指责他的意思,让他有所恼火——阿巴泰不是轻易就可以处置的,不说阿巴泰是他的亲信,一向对他忠心耿耿,只说阿巴泰是太祖的七子,在没有确定消息传来,只是几个传言的情况下,就贸然做出处置,不符合大清稳定的局面,也不符合黄太吉笼络亲贵的风格。
阿济格这是在挑事啊。
不过黄太吉城府极深,虽然心中恼火,脸上却没有表现。
殿中一片寂静。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七子,黄太吉的七哥,建虏最亲的亲贵,殿中的汉臣都不敢置喙,对这个话题都是默然,满臣则都是奴才,也不敢对主子的处置發表意见,现在殿中之人,只有济尔哈朗,多尔衮,阿济格三人有对此事發表意见的权力。
但济尔哈朗和多尔衮都是沉思,显然并不计划轻易發表意见。
“父皇,儿臣以为,阿巴泰的处置不急在这一时,现在的关键是前线战局,如果十五叔能攻下玉田,拿到粮草,再从容出关绕道,寻机从密云古北口一代突破,我大清依然能占据形势的主动!”肃亲王豪格洞悉父亲的心事,也知道阿巴泰是“自己人”,不宜立刻处置,于是站起来将话题拉回主道。
黄太吉微微点头。
阿济格却摆手,傲气十足地说道:“放心,我十五弟一定能拿下玉田,静候胜利就可以。阿巴泰影响我大清的军心士气,我以为,当机立断才是正道!”
黄太吉看向多尔衮——阿济格只是一个莽夫,没什么城府,多尔衮才是他们三兄弟的主心骨。如果多尔衮此时站出来發表意见,赞同阿济格所说,那就表示,多尔衮兄弟已经商议好,想过通过“阿巴泰”之事影响他的权威。
多尔衮却低头不语。
黄太吉正想问老十四你什么想法,就听见脚步急促,一个身穿黄马褂的带刀侍衞进入殿中,将刚刚送到的军情塘报呈到殿中太监手中,那太监接了,急忙又呈给黄太吉,黄太吉接过看罢,脸色阴沉的放下,环视殿中众人,冷冷道:“老十五没有能打下玉田,大军转道马兰峪,出关了……”
阿济格愕然:“怎么可能?玉田只是几万人的小城,十五弟可是有十万大军啊?”
黄太吉令太监将塘报传给众人看。
阿济格看罢这才哑口无言。
黄太吉脸色阴沉,目光看向多尔衮。
多尔衮知道,自己不说话不行了,于是起身抱拳:“皇上,臣弟以为,明国此次早有准备,我军入塞已经失去了突然性,明国太子又非常人,他在蓟州坚壁清野,坚守玉田,我料密云长城也必有重兵防守,我大清想要想上一次那样,破关入塞,席卷山东,怕已经是难了。至于阿巴泰之事,臣弟以为,事情尚未明了,混沌不清,不宜立刻处置,等事情清楚了,再召来二哥(代善),一起商议也不迟。”
说完,多尔衮就坐下了。
多尔衮的话,等于是一预防针,提前为弟弟多铎可能的败局做了铺垫——并非是统帅不能,实在是明军早有准备。而阿巴泰的事,他又维护了黄太吉的面子和权威,直接否认了哥哥阿济格要立刻处置阿巴泰的建议。
黄太吉暗暗点头,他欣赏和忌惮的就是多尔衮的这一点,脑子清楚,大局观强烈,很多事情的想法和处置,都和他完全一致。
议事继续。
殿中亲贵和满臣,大部分人对多铎还是有信心的,认为偏师虽然败了,但豫郡王统领的主力大军一定能挽回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