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披了甲胄,年轻的英国公张世泽站在最中间,戴红缨笠盔,披着红色的大氅,一副精致的小银甲将全身包的严实,看起来很是英武,脸蛋白白净净,衣襟鞋子更是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眼神里满是兴奋,眉飞色舞的,就好像京营提督的官职,他已经梦寐了许久。
和太子目光相对时,张世泽急忙躬身,激动的眼神却透出一丝胆怯——这一来,朱慈烺更加确定了自己对张世泽的看法,张世泽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绣花枕头,只想耍威风,当大将军,怕不会有什么统兵之能。
站在张世泽左手边的乃是抚宁侯朱国弼。
朱国弼今年四十岁左右,三缕长髯,长的颇为俊朗,有一副好皮囊,目光有神,身材英挺,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能干之人,也怪不得历史上能迷惑了崇祯帝,在甲申之变前,被崇祯帝派到淮安,整顿漕兵——这人,就更是不能用了。
最后一人是恭顺侯吴惟英。
吴惟英脸色蜡黄,马脸大鼻子,胡须杂乱,眼神看来多有疲惫,似乎他的病并没有完全好,发现太子看向自己时,吴惟英抱拳,很平静很自然的躬身——三人之中,看起来就属他心思最轻,又或者,他对未来已经没有什么企图了。一场大病之后,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活命。
目光扫过之间,朱慈烺心思转动,已经对三人有了初步的判断,然后翻身下马,念他们的名字,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三人都是受宠若惊,一番客气之后,朱慈烺在众将的簇拥下,迈步进入京营衙门。
在正堂坐下,朱慈烺以太子抚军的身份,主持军议。
“各营整备如何,可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朱慈烺几乎是立刻问。
精武营主将刘肇基,善柳营主将张纯厚,左柳营主将马德仁,右柳营主将申世泰,神机营副将李顺先后起身汇报。在太子的严令之下,京营再六月份就开始准备了,平常又有演习,因此建虏虽然是提前入塞,但京营并没有慌乱。
眼前众将,加上城外的董琦贺赞,这些人将承担起京师防务的主要责任,三千营的骑兵为机动,除了这些武将,每城每门都还会有文官、勋贵和内监进行督阵,例如执守北面安定门的就有兵部侍郎张凤翔、彰武伯杨崇猷、御马监马成,这些分派,早在三个月前就制定好了,各级文臣和勋贵都知道自己主守哪里,心有准备,命令一下,立刻执行就可以,相信应该不会太混乱。
不过问题也是有的。
阎应元和杨轩的两个主力战兵营调出京师,精武营副将刘耀仁驻守石桥,加上分守在另外十二处棱堡中的精武营,整个精武营一半的兵力其实都在京师之外,昨日朝堂之上,只所以有很多朝臣倾向于召集山西兵宣大兵入境勤王,一个关健的原因就是认为京师兵力不足——毕竟谁都知道,京营十万人马,最有战斗力还属精武营。现在一半的精武营都在城外,京师如何能守?
虽然太子及时归来,立阻宣大兵、山西兵进京勤王,又提出义兵制,缓解京师兵力危机,不过这并不能表示,朝臣甚至是皇帝陛下心中的忧虑尽去,京师兵马,仍需要作出恰当的调派,如此,陛下和朝臣才能放心。
不止朝臣,善柳营左右柳营的中下层将领中,怕也是会有胆怯心理——自太子抚军京营以来,虽然各营都是严加操练,但善柳营和右柳营还没有上过战场,见过血呢,他们战力究竟如何,就是他们自己心中也有嘀咕。
因此,今日军议,不但是要重申各部的任务,也是要鼓励士气,消减各部的畏惧心理,令他们知道,建虏并不可怕,我京营才是强大,同时发下严令,绝不允许任何人有畏战逃避的心理,但有,立斩无赦!
“是!”众将轰然答应。
朱慈烺说的严厉,但心裏却并不太担心,一来,他相信建虏不会轻易攻城,二来,经过两年的操练,善柳营和左右柳营已经不是过去可比,不论士气,还是操练程度,都有了一战的能力。善柳营两万,左右柳营也各有两万,精武营留在京师的两万,加上新召集的十万义兵,一共十八九万人,这些兵野战或许不行,但凭着京师的高大城墙,坚守城池还是不成问题的。
最后,朱慈烺宣布命令,以提督张世泽总揽京营的后勤,就如过去的李国帧,恭顺侯吴惟英和抚宁侯朱国弼则任“军纪使”,代他巡查京营各处营房和城守,勘察军纪。
三人听罢,张世泽和朱国弼微微有失望,张世泽刚十九,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想要带兵立功,再次光大他英国公府的门楣,主管后勤,每日和粮米柴油打交道,实在不是他所愿;
朱国弼更是奸猾,他清楚知道,不论是主管后勤或者是巡视营房,都没有实权,换句话说,手底下都没有兵,太子看似重用他们,但其实却是将他们三人高高供了起来。相比之下,总管后勤还好一点,说不定能沾一点油水,但担任军纪使,却纯粹是得罪人的活,由此可知,太子殿下对自己三人到京营,并不欢迎啊。
和张世泽朱国弼不同,吴惟英却是面色淡淡,对太子的命令,欣然接受。
三人的表情,朱慈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却也不多说。
军议结束,朱慈烺站起,环视众将,肃然道:“建虏入塞,情势危急,望诸将恪尽职守,奋勇杀敌,有功,本宫必奖,有过,本宫也必罚!诸将可听明白?”
堂中众将包括三个勋贵都是抱拳躬身,齐声:“明白。”
朱慈烺点头:“军情如火,都是忙吧。”
说罢,起身急急离开正堂,三个勋贵带着众将跟在身后,一直送到衙门外。
等太子上马,在武襄左衞的护衞下,匆匆离开后,众将也都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张世泽,吴惟英和朱国弼还站在原处。
阳光下,三人感觉孤零零的。
朱国弼看向张世泽,笑问:“国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张世泽压着心中的沮丧,挺直胸膛,清了清嗓子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遵从太子殿下的命令,各司其职。”
朱国弼心中不屑,对张世泽的演戏很是鄙夷,在他看来,张世泽就是一个小屁孩,什么也不懂,不过就是仗着祖传的爵位,站在他上首,真要论才能和谋略,连他十分之一都不如。懒得再和张世泽说话,一抱拳:“某去巡城了。”翻身上马,在几个家丁的护衞下走了。
吴惟英向张世泽一抱拳,也走了,不过他和朱国弼不同,朱国弼是先回府,再巡城,他则是直接上了京师城头,照太子殿下的命令,去巡视军纪,督促城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