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道:“实话和你说吧素卿,流言是我令人散布的!”
“啊?”张凝和更惊。
而不等张凝和问,堵胤锡就已经肃然解释:“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遇害,此时正带着兵马返回京师,但定王身边的奸人却是不愿意见到太子殿下归来,他们一心一意的要推定王上位,不但令人散播假消息,说太子殿下已经遇难,涣散人心,而且还演出了一场定王遇刺的好戏,然后借此密调唐通、白广恩进京,想要借助两支外军,掌控京师,从而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谋逆!”
张凝和惊讶的张大了嘴,一时合不上。
虽然震撼,但他却相信堵胤锡绝不会说假。
不止是因为他相信堵胤锡的人品,更因为他隐隐也嗅觉到了这段时间里,朝堂上的诡谲之处。
堵胤锡盯着张凝和,声音清楚而坚定:“有京师的忠良,将消息透漏给我,为挫败奸人的阴谋,堵某不得不派人传播真实消息,以震慑奸佞,现在,奸佞俨然是狗急跳墙了,他们密调唐通白广恩进京,怕是要进行最后一搏了。”
张凝和明白了,毫不犹豫,拱手一辑,肃然道:“如何做,大人请吩咐!”
“唐通和白广恩只所以听从奸佞,不过是以为太子殿下已经遇难了,天下将是定王的,他们投靠定王,可以谋取到富贵。但只要告知他们二人,太子殿下并没有遇害,且正在带兵归来的途中,他们二人就绝不敢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兵进京!”
“因此,堵某想请素卿一起出城,亲见唐通和白广恩二人,告知真相,说服他们,令他们放弃进京的计划,回转原处,如此,京师局势就会转危为安,奸佞的谋逆,就会落空。”
“明白了。”张凝和急切:“我们这就走!”
“不,为防意外,我们还得稍微安排一下……”堵胤锡道。
……
暗夜里,
通州的东门,嘎啦嘎啦地开启了。
一般来说,城门关闭之后,不到次日清晨,就不会再开启。
但今夜是一个意外。
两位通州城里的最高官员,五品的户部厘金局主事堵胤锡和从五品的知州张凝和,同时出现在城门口,守门的士卒知道是有大事,于是遵令打开城门,随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十几个人的护衞之下,出了通州东门,顺着官道,往东面而去。
但刚出去不到五百步,忽然听见一声口哨,官道两边的黑暗中,忽然哗啦啦的跳出许多人,将堵胤锡张凝和等人围在中间,马嘶鸣,人慌乱,听到外面的动静,张凝和掀起车帘向外看,此时火把已经亮起,张凝和瞪大了眼睛,惊讶的发现,拦阻他们,乃是几十个劲装黑衣的汉子,有人火把,有人弓弩,火把最亮处,正看见一个灰袍中年人,负手站在官道最中央,满脸微笑的看着他们。
而在灰袍人身后,有一辆马车,看来他是坐马车来的,而且好像已经是等候很久了……
张凝和不认识灰袍人,但堵胤锡却认识,他脸色一下就变了。
“什么人?胆敢拦阻官差,快快闪开!”
堵胤锡和张凝和的手下人,自然也不认识灰袍人,他们惊慌的大叫,要黑衣壮汉们让路。
黑衣壮汉们却都纹丝不动,只冷冷看着,同时,他们手中弓弩对的更紧,但是堵胤锡他们有所妄动,立刻就会急射。
“夜深人静,两位大人,神色匆匆,车马急急,这是要去哪啊?”这时,灰袍人清冷,但又高亢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无人答应。
“堵牧游堵大人,你躲在车中,就不想和萧某一见吗?”灰袍人又笑。
堵胤锡,号牧游。
车帘掀起,堵胤锡脸色沉沉的下了马车,来到萧汉俊的面前,拱手道:“原来是萧照磨,失敬失敬。紧急公务,还请萧照磨让路。”
萧汉俊望着他,忽然笑了:“什么紧急公务?两位大人,该不是要去夜见唐通和白广恩吧?”
堵胤锡脸色不变,绵里藏针地说道:“堵某不知道萧照磨在说什么?公务紧急,还请萧照磨让路,不然耽搁了朝廷大事,非是你我能承担起的!”
萧汉俊还是笑:“大人何必隐隐藏藏?你我都在通州,你知道我的事,我也知道你的事,但不同的是,我毕竟是军情司的地下照磨,所知总是要比大人多一些的,两位大人深夜密议,又匆匆离开通州,往东面而去,如果不是去见唐通和白广恩,又会是为了何事呢?”
堵胤锡默然了。
这时,脚步声响,张凝和也忍不住的跟了过来,喝道:“仲缄何必和他们废话?令他们让开,不然咱们就撞过去,但是我你有所意外,就让他们所有人顶罪!”
萧汉俊笑:“张大人好气魄,两位大人身份贵重,我自然不敢伤你们的,不过你们身边的这些随从,怕是没有一人能活。”
张凝和色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和本官说话,报上名来,本官要知道,你到底是谁?”说着,又指向周围端着弩箭的黑衣人:“还有你们,朗朗干坤,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拦截本官,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没有人应答,所有黑衣人都冷冷。
萧汉俊忽然又笑了:“张大人这出双簧演得好,极会拖时间,如果不是知道,萧某还真的会以为,张大人是一个鲁莽之人,因而和张大人争执几句呢!”
张凝和色变,不同于刚才,这才是真的色变,他盯着萧汉俊:“你什么意思?”
萧汉俊却是看向了沉默的堵胤锡,笑道:“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堵大人和张大人大张旗鼓的走东门,去派心腹家人,带着你们二人的联名亲笔信,悄悄从西门离开,快马去见唐通和白广恩,这一招确实玩的漂亮,如果不是萧某早知道堵大人谋略极多,一直小心提防,在盯着你们的同时,亦不忘记他人,说不定今夜就真上当了。堵大人,你说是吗?”
张凝和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这个萧汉俊,竟然如此奸诈!
堵胤锡脸色沉沉,用一种十分凝重的目光望向萧汉俊:“萧照磨,果然非是一般人,怪不得太子殿下会重用于你,只是……萧照磨就是这般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吗?”
“人各有志,堵大人是不会明白萧某心志的。”萧汉俊避开堵胤锡刀剑一般锋利的目光,然后迅速转一个话题:“堵大人以为唐通和白广恩两军会经过通州,走东直门入京吗?你错了,他们根本不会从通州过,所以啊,即便是萧某不拦,堵大人的人和信,怕也是送不到的。”
堵胤锡明白了,原来奸佞们已经防到了他,目光依旧望着萧汉俊,说道:“太子殿下已在归途,就算定王控制了京师,又有什么用?以太子之能,又岂是定王可当?萧照磨如此聪明,就不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为后世留一个声名吗?”
萧汉俊面无表情:“萧某做事,从不留后路,什么名声不名声,更是不在乎。不能五鼎食,那就五鼎烹。是生是死,是容是辱,从迈步的那一刻起,萧某就都抛在脑后了。”
说着,深深一辑:“但大人的心意,萧某还是心领。”
直起身来,说道:“来呀,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