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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之前,隆武帝召集内阁和军机处重臣,当众宣布。
一如预料,对隆武帝离京的决定,内阁五臣除了李邦华默然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坚决反对的。倪元璐甚至以去年的定王之乱为例,力劝隆武帝不可离京,若是襄阳果真有乱,派一重臣即可,甚至调派孙传庭问题也不大,因为李自成的残余已经被驱赶追逐到了榆林府一带,覆灭只在旦夕,这种情况下,调走孙传庭,改甘肃巡抚吕大器为三边总督,继续剿灭李自成,也是可以的。
但朱慈烺意志坚定,除了再次说明自己必须南下的理由之外,又补充一点。
他手指背后的“敬天法祖”的高高匾额,说道:“卿等心中的忧虑,朕十分明白,为防意外,朕已经密封了一份诏书,就放置在了这敬天法祖的匾额之后,但是有事,可由群臣和司礼监一起取下开启,国事政事,你们心中所担忧之事,朕皆有交代。”
群臣惊。
站在隆武帝身后的司礼监大掌印王之心却是老脸平静。
“此诏乃是朕亲笔所写,非到最后关头,绝不可轻动,违者诛九族!”朱慈烺道。
圣心坚定,群臣无法阻挡。于是隆武帝率军离开。
等到都察院和下面的低级京官得到皇帝陛下又出京的消息之时,隆武帝的骑兵大军已经奔出一百余里了。
“唉,今上习惯领兵,常常御驾,若有闪失,可如何是好?”
“陛下此次南下,确有些突兀,不过陛下所思所想,却是没有错的,在敬天法祖的匾额后,留下诏书,更是高明。至于左梦庚,阁老不用担心,陛下一向是谋定而后动,身边所带都是精锐,左营又多是乌合之众,绝不会是陛下的对手的。”
两位内阁重臣,首辅蒋德璟和次辅李邦华,在送行隆武帝离开之后,于城外官道边,小声谈,蒋德璟一脸忧虑,李邦华眉头紧皱,显然两人的心情都不轻松。
“如果陛下是督抚,我自然高兴,但陛下是一国之君,时时亲征,总非长久之计。另外,陛下不准永王就藩,一心留永王在京,也令我不解,不知道陛下所想为何?”蒋德璟叹。
“天心难测。”李邦华道:“陛下的用意,老夫也是猜不透,不过永王庶出,内敛平和,除了两位老师,从不与他人往来,即便暂时留在京师,也应该无碍。”
蒋德璟点点头不再说,但眉宇间的担忧,却始终无法散去。
……
“哒哒哒哒~~”
马蹄急急,兵马重重,车轮辚辚。
隆武帝坐在宽大平稳的四轮马车里,掀起车帘,望向官道两边的原野。
已经是三月初,正是原野翠绿,春意盎然之时,远远望去,只见官道两边的田地之中,农夫正在为春耕而忙碌,一些紧靠官道的田地里,有百姓向着隆武帝的黄罗盖伞下跪——并非是他人命令,自出京之时,隆武帝就下了严旨,大军所过,不得骚扰沿途百姓,违者以重刑论处。因此,百姓们非是强迫,乃是自愿和习惯使然。
朱慈烺眼露欣慰。
比起崇祯十五年,他带兵出京,沿途看到的凋敝、凄惨场景,今年已经大大改善。
虽还不能称繁华,但却已经透出了勃勃生机——大明朝,已经是缓过了崇祯时十七年那一口要命的短气,但使两三年的时间,待玉田番薯马铃薯等高产作物全部推广开来,朝廷改革税制,大明朝迈入盛世繁华,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欣慰之后,朱慈烺的心情却一点都不敢放松,因为他深知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庞大,多么顽固的力量,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陷入困局,和他们相比,辽东的建虏和陕西的流贼,反倒是好对付。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但要想破“心中贼”,就必须先破了山中贼,如此,才能有破心贼的实力和空间。
“这一片怎么没人种玉米呢?”车轮辚辚,马车向前之中,朱慈烺忽然发现,和刚才所经道路两边,都有人整田,准备播种玉米不同,这一大片几十里地,除了去冬的小麦,剩下的田地里竟然没有一个农人,如果这个时候不忙着播种,那就说明,他们要种的不是玉米,而是稍晚一点的小米了。
小米玉米都是农作物,虽然玉米产量高一点,官府大力推广,但并没有禁止播种小米,因此,朱慈烺好奇的不是有人播种小米,而是连续几十里,道边两边,竟然没有一处玉米地。
没有人能回答。皇帝身边的人,对保定的民情民事,都不甚知晓。
“陛下,距保定府只有二十里了,今夜是否进城休息?”
此时,三千营虎大威来报。
朱慈烺点头:“今夜就在保定府吧。”
“遵旨!”
虎大威打马而去。
……
保定府始建于宋淳化三年,原本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战略地位,但自从大明迁都北京之后,保定府就成为拱衞京师的重镇,亦成为京师南面的屏障,大明朝廷在这裏设置保定总督,辖制保定府,真定府,顺德府,河间府等周边广大地区的所有兵马。
就大明各地来说,除了辽东督师,蓟州总督,宣大总督,三边总督等一线地区之外,身在内陆、但肩负拱衞京师重任的保定总督是最为重要的。
朱慈烺带军南下,原本是要急切赶到襄阳的,但保定府他却不能不留一夜,原本不止是因为保定府位置重要,他穿越而来,虽然两次从保定府经过,但却一次也没有入城,保定民情如何,是否繁华,他还是想要亲身探查一下的,另外,他也是要在这裏见两个人。
一个是保定总督徐标。另一个则是内廷太医院衞生司的吴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