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胤泰说的激动。
萧汉俊看着他,声音却越发冷静:“只靠你手里的那个账本,怕是告不倒王乔的,只要他咬死不承认,你就没有办法,他最多不过就是一个罢官撤职,而你惹了他,他的后台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你和你的家人怕是难在济南和山东立足了。”
孙胤泰脸色涨红:“那先生说怎么办?难道不告他,任由他贪墨吗?”
“要告就告大的,连他的后台一起告,如此才能永绝后患,朝廷派来的两位钦差,一个是前唐王,另一个御史方以智,这两人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只要你告,并且有证据,他们绝对会为你主持公道!”萧汉俊道。
孙胤泰点头,但随即疑惑:“王乔的后台……先生是指总督制台吗?可学生并没有他涉贪的证据啊?”
萧汉俊不说话,只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年轻人。
孙胤泰接过,展开看了几眼,随即脸色就变了。
“这这这……”
孙胤泰抬起头,惊骇的看着萧汉俊。
——比起他手里的账本,眼前的这本小册子,才是真正利害的关键。
而且这些证据指的不是济南知府王乔,而是指向了山东总督王永吉!
总督,朝廷二品大员,封疆大吏……
“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王永吉的左右臂膀,按察使汤有庆已经被百姓告了,现在两位钦差正在沂水县审他。”萧汉俊道。
孙胤泰听了更惊。
“怎么?”萧汉俊望着他:“你怕了?”
孙胤泰的脸色立刻就涨红,萧汉俊失望、轻蔑,甚至是透出一些鄙夷的目光,一下就刺|激了他,他大声说道:“怎么会怕?圣人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为天下除垢,学生求之不得呢!有此证据,学生必在钦差面前揭露王永吉的真面目!”
“好!”
萧汉俊赞许点头:“就知道孙生不会让我失望。”
随即压低声音,叮嘱道:“有一件事,如果王永吉拒不认罪,你可以……”
孙胤泰听的惊讶。他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萧汉俊。
萧汉俊却依然面无表情:“一定要记着,此一秘密,只能告诉两位钦差,不可和他人言,如果有他人在场,就用笔墨书写。”
孙胤泰不是笨人,立刻就明白萧汉俊的意思,这裏是山东,他状告的是山东总督王永吉,如此机密的事情,如果当堂说出来,被王永吉的爪牙听见并提前破坏,那就后悔莫及了。
“学生记住了。”孙胤泰拱手。
萧汉俊望着他:“我能助你的,也只有这些了。马三!”
“在!”
在远处的一个壮汉孝子奔了过来。
“你带人护送孙生,一路往沂水而去。”萧汉俊道。
“是。”
马三领命,向孙胤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孙胤泰深辑,起身后,头也不会的走了。
远处的哭声还在继续,萧汉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面色沉思。
“萧郎。他真的能行吗?”
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出现在萧汉俊的身后。
萧汉俊点点头:“其实……他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朱聿键和方以智,以及隆武究竟给了他们两人什么样的密旨?”
“你担心……他们两人压不住王永吉?”女子柔声问。
“王永吉不会坐以待毙,他在山东做了七年的巡抚,四年的总督,深谙为官之道,极会笼络人心,上上下下,多是他的人,朱聿键和方以智如果没有一定魄力,还真不一定能压住他。”萧汉俊道。
“那我们……”女子有点不安。
萧汉俊看向她,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铁证如山,王永吉抵赖不了的,还有,如果我所料不差,现在隆武一半的精力在赈灾,另一半的精力怕是全部都落在了山东,锦衣衞和那一位李公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山东,除非王永吉什么也不做,安然受死,否则他是在劫难逃!”
听到李公公这三个字,女子又紧张了起来。她不由的左右看。
“放心,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找到我们。不过快了,”萧汉俊说的平常:“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说着,迈步返回,不再说了。
女子擦一把眼角的泪,快步跟上。
……
沂水县。
有人在县衙击鼓鸣冤,在两位钦差面前,状告按察使大人的消息,迅速就轰动了全城。
按察使那可是一省的刑名,主管司法,历来都是坐堂审案,想不到今日竟然有人敢告按察使大人,这可是平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于是,所有沂水县的百姓都涌向县衙。
县衙大堂。
在最初的惊骇之后,山东按察使汤有庆已经冷静了下来,面对刘姓金商的指控,他严厉驳斥,说一派胡言,全都是污蔑,还要治刘姓金商诬告之罪!
刘姓金商早已经豁出去了,他拿出儿子去往济南,向汤有庆的行贿记录,要求和汤有庆的亲随对质。
同时,刘姓金商也说了一个大秘密,当初,清查盗采之时,汤有庆私下里曾经暗示,说,但是银子花到位,私人金矿也都是能保住的,也因此,他刘家才拿出倾家之产,去济南找关系,送银子,最后送到了汤有庆的府上,不想他们的矿洞还是被封了,人财两空,两个儿子气不过,到济南去找汤有庆论理,也许他们太激烈,中间发生了冲突,回来的路上,两个儿子就遇上了流贼,被戕杀在了道边。
本来,刘姓金商就对儿子的遇害,有所怀疑,而前些日子,一个行脚的商人路过他们村,在讨要茶水之时,说起了当日他在济南官道上看到了一幕——有官兵假扮流贼,劫杀了沂水的两个商人,他当日恰好看见,藏在草屋中逃过一劫。
刘姓金商听说后,立刻意识到对方所说乃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于是急忙追上,请求那商人作证,以为他两个儿子伸冤。
那商人原本不肯,但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终于是同意写下了一张事发的经过,并且签字画押,但为了自保,商人说,除非是朝廷大官到山东,否则他也是不敢出堂作证的,同时他也劝说刘姓商人不要轻易告发,一旦泄露,不但不能为两个儿子伸张冤屈,他自己也是难保的。
刘姓金商知道对方说的在理,点头同意,于是含着冤屈,一直在等待,昨日听说朝廷钦差到了县城,他连夜赶来,擂响大鼓,以为两个儿子鸣冤。
“那商人姓王,乃是登州人士,地址姓名都给草民留下了,请钦差大人派人传他。”
刘姓金商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