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济南。
城外的野山坡。
一桌,两人,数只茶盏。
李晃饮罢清茶,起身站起,公事公办地喝道:“奉旨缉拿闻香教教首萧汉俊!”
萧汉俊放下茶杯,面色严肃,撩袍跪在地上,向李晃拜首:“罪人萧汉俊见过李公公。”
“萧汉俊,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提你?”李晃面无表情。
萧汉俊头也不抬:“任凭公公的处置。”
“锁了!”李晃道。
两个随从立刻上前,为萧汉俊加了镣铐。
萧汉俊毫不反抗,任由他们施为。
“押走,即刻解往京师!”
李晃最后看了一眼萧汉俊,然后挥手。
萧汉俊迈步而走,头也不回。
……
京师。
乾清宫。
看完朱聿键和方以智的联名奏疏,隆武帝朱慈烺心情沉重,没有想到,王永吉不但贪,而且是一个大贪,在济南兴福寺一共搜出了十几个大箱子,都是金银贵重器物,折合起来,将近五万两。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最近两年贪墨的,也就是说,正是整饬大小金矿,严禁盗采,将朝廷金矿实行“投标承包”,给了王永吉机会。
在之前,朱慈烺对王永吉还是有些期盼的,现在见过结果,他不禁失望,同时也警惕了起来。
王永吉如此,其他地方督抚呢?
看来,各地都察院的监察权力,还需要加强,不然事事都等中央朝廷查,中央人再多,也是查不过来的。
而王永吉在供词里所说的那些无奈和痛悔,也并非没有意义,朱慈烺意识到,从历史上看,大明官员们的俸禄,是有一些偏低的,很多两袖清风,不会捞外快的官员,致仕之后,生活都过的十分清贫,也因此,逼的很多人不得不贪,必经人是人,不是圣人,像海瑞那样的,几百年也不出一个。
今年是不行了,等到朝廷财政危机过去,是得考虑给官员们加薪了。
……
连续几日的朝堂。
除了黄河的灾情,河南山东的赈济,灾后的防疫,各种赈灾物资的筹集,辽南局势之外,山东总督的继任人选,也是谈论的重点。
内阁议了几个人,交到隆武帝的面前。
隆武帝勾了天津巡抚路振飞。
路振飞巡抚天津已经五年了,政绩卓越,天津民情稳定,原本今年年底是要调回京师使用的,现在山东空缺,正可以将他用上。
至于天津巡抚的继任人选,隆武帝没有令内阁议,而是直接钦定了一人,那就是吏部侍郎、兼任军机的堵胤锡。
——在朱慈烺心中,堵胤锡未来是宰相之才,而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堵胤锡要想得到大用,非去地方锻炼不可,也因此,虽然朱慈烺有点离不开堵胤锡,事事需要和堵胤锡商议,但为了长远,为了不耽误堵胤锡的大才,他还是决定忍痛割爱,放堵胤锡到地方。
所幸天津并不远,有事情也可以急书商议。
……
秋风起,黄叶落。
沈阳的秋天好像比关内来的更早一些。
崇政殿中,满殿黑压压,一片红顶花翎。
建虏王亲大臣正在议事,除了禁足得肃亲王豪格和身在复州的济尔哈朗之外,其他人,包括久不露面的礼亲王代善都出现了。
今日的主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何支援郑亲王济尔哈朗,收复辽南,将占据金州旅顺的明军重新赶下海。
和过往大战,众人踊跃发言、献言献策不同,这一次的气氛却是有点压抑。
这几年来,“大清”和明国交锋,胜绩寥寥,几乎是每战必挫,渐渐地,那种根深蒂固的优越心理,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消泯了大半,现在提起出征,再没有过去那种必胜的亢奋心理了。
尤其这一次不是劫掠明国,而是收复辽南,等于实打实的是要攻坚。
大清兵马不善于攻坚,辽南道路更是崎岖,想要运输重炮,以为臂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半年来,明军更是在辽南日夜不停的修建城池和要塞,据昨日传来的军报,金州之北,明军沿山修建墩台无数,壕沟密布,其间遍布火器,驻守的更是明国最精锐的精武营第一镇阎应元所部,这样的工事,这样的对手,岂是容易对付的?
七月的时候,听到明国黄河决口,淹没河南山东两省,建虏上下都是窃喜,如此大灾,明国必然左支右绌,其对辽南的支援肯定是要减少,一旦救灾不利,说不得又会冒出一个李自成,那大清就可以渔翁得利了,一旦贼起,明国的注意力肯定就得转向国内,对大清的压迫自然就得减少,大清就可以缓过这口气,扭转局势了。
不想后续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和过往不同,这一次明国朝廷对于赈灾十分有力和迅速,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河南,听说除了朝廷拨款之外,明国皇帝还派了钱谦益到江南募款,凭借明国皇帝亲写的几份字画,加上钱谦益本身的影响力,轻而易举的就在南方卖出了高价,筹集到了大批的钱粮。
一场大灾下来,河南山东两地毫无民变的迹象。
不但没有民变,连大灾之后的大疫,好像都被明国控制住了。
建虏上下失望极了,也有些不理解——明国官员都变了吗?过去的大灾大旱,明国官员根本处置不了,每一次都会掀起大乱,这一次怎么没有?
只是因为换了一个皇帝,改革了一些制度?
没有灾变,没有李自成张献忠,大清只能依靠自己了。
“收复金州旅顺之战,已经是迫在眉睫,都说说吧,此战该如何打?朝廷又该如何支援郑亲王?”
端坐正中,身穿五爪团龙袍的多尔衮,第一个说话。
作为大清的辅政王,大清实际的掌权者,这两年,多尔衮在享受荣耀的同时,也承受了更多的非议,从入塞失败到乌克尔河的失利,这么多场的战役,无有一胜,辽南又丢失,如果不能收复,他这个辅政王,真的就坐不下去了。
因此,辽南非战不可。
最初,多尔衮想要亲征,但被洪承畴力劝,所谓上士不可对下士,现在拒守辽南的不过是一个辽南经略高斗枢,郑亲王济尔哈朗已经足够,辅政王你不可自降身份,和高斗枢缠斗。一旦不能成功,声势将不可挽回,何不就让郑亲王继续指挥呢?
只要拿出全部的力量支援,胜了,辅政王有领导支援之功,败了是郑亲王之罪,无论结果如何,辅政王你都可以进退自如。
多尔衮听了默默。
他知道洪承畴没有说的是,这两年,内外数败,尤其是乌克尔河之战,身为辅政王的他,亲自领兵出征,但最后却不得不退兵,虽然没有大败,但声望却已经是受到了重大影响,如果这一次他亲自领兵前往辽南,但最后却没有能收复,那么一直被他压制、对他十分不满的反对力量,必将群聚而起,将他从辅政王的宝座上掀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