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仁垕依旧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奉王上令,缉拿沈器远,并革除其一切职务。”
“王上!王上~~~”
沈器远却仿佛听不到他所说,而是扯开嗓子,大声呼喊了起来。
以他对王上的了解,他知道王上一定躲在附近,正在偷听,而且行宫并没有多大,他声音洪亮,周围殿宇都可闻,足可以让李倧听的清清楚楚。
见沈器远大喊,具仁垕脸色一沉,喝道:“拿下!”
衞士上前,但因为顾忌沈器远的地位和威严,却不敢威逼太甚。
沈器远悲愤的大喊:“王上,建虏包围南汉山城,为什么没有发起攻击?不是他们不想,是他们做不到啊。”
“南汉山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粮草充足,建虏却是远道而来,粮草不及,兵马不足,虽然他们可以抢掠民间,但毕竟有限,现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多铎已经是进退两难,但是我朝鲜上下一心,坚定信心,不需要大明王师,我朝鲜就可以将他们击退!”
“王上,大明援兵已经出海,多则五日,三则三日,就会来到朝鲜,胜利就在眼前,王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听信奸人谗言,三心二意?”
“三百年血诚,受恩深重,朝鲜已经负过大明,不可一负再负啊~~”
“悬崖勒马,犹为晚之,一旦再向建虏屈膝,王上你将成千秋万世之耻辱,为后世所耻笑!”
“王上,臣死不足惜,但王上竖起义旗,洗我朝鲜之耻,不可半途而废啊!”
“王上,求你三思啊~~~”
沈器远跪在地上,吼道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
后殿里。
一个人正听的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沈器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箭一样的射中了他,他忽然觉得,沈器远说的有理啊,自己不应该反覆,如果大明援兵已经出发,马上到朝鲜,那他只要咬牙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挺过去,就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扬眉吐气的继续为朝鲜国王,不再受建虏的鸟气。
想到此,他猛的站起来,就想到冲到前殿。
“王上,沈器远胡言乱语。如今天降大雪,海岸冰封,明国援兵如何能来?
沈器远只为一时之义气,为了个人名声,就将王上和朝鲜推入危险之中,其心可诛,其言,更是不可信啊!”
穿着红袍的金自点跪在他面前,再一次的叩首。
李倧激动的表情,慢慢沉寂了下来,随即长叹一声,软倒在椅子里,耷拉下脑袋,再没有起身。
……
前殿里。
在沈器远大声喊叫的时候,具仁垕并没有阻止,他只是侧耳仔细倾听后殿里的动静,当后殿死一般的安静,没有王上的脚步声,也没有王上的命令传出之后,他知道,事情已经是不可挽回,于是大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沈器远拿下?”
和刚才的喝令不同,殿中的衞士都已经听出,扈衞大将这一次是真的怒气,沈器远也非是拿下不可了,于是再不留情,一拥而上,将沈器远捆绑了起来。
“王上,王上啊~~”
沈器远跪在地上大哭,并不反抗。
……
李倧并没有杀沈器远,而是将他和另外的两个尊明派大臣,金尚宪和柳林一齐捆绑了,准备交给建虏多铎处置,三人都是悲愤,但没有人反抗,而后,沈器远的亲信部下连同一些没有被建虏点名的尊明派的官员,都被罢黜、囚禁。
一夜之间,朝局忽然翻转了过来,原本被罢黜的亲清派官员,重新获得李倧的启用,变成了朝中要员。而刚刚被启用不久的尊明派官员,连屁股都没有坐热呢,就重新又被投入了牢房。
是夜,南汉山城一片混乱,哭声四起,刀兵不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王上又要降清了,有不愿意的军士发生哗变,攻击李倧的行宫,试图救出沈器远,但被具仁垕弹压,幸存的一些军士从城头缒下,趁乱逃走了。
这其中,就有沈器远的弟弟沈器长。
他一边哭一边跑,发誓要迎来大明王师,救出哥哥!
……
第二日清早。
南汉山城四门大开。
天空飘着小雪,
李倧带着朝鲜群臣,打着白旗,连同士大夫和将官,密密麻麻,如这漫天的雪花,出城向多铎请降。
冷风苦雪打在所有朝鲜人的脸上。所有人都是欲哭无泪。
多铎身穿红锦箭衣,脸色严厉,立马在红色伞盖下,左右二人拉马侍立,举着一面三军司令的大纛,三排十四名白衣白甲的精锐白甲兵骑马而立,目光瞪着越来越近的李倧一行,表情冷漠凶狠。
来到多铎马前,李倧单膝下跪,奉上投降书。
顿时,哭声四起。
不是来自李倧,而是来自那些跪拜的群臣和朝鲜百姓。
很多人哭的撕心裂肺,伏地难起。
李倧面无表情,一夜之间,他头发好像都已经灰白了,风雪掩映之下,他鬓角的白发清楚可见,额头的温州一夕之间也纵横了更多……
“哈哈哈哈~~~”
多铎却是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