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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林海,上下阴翳。
逐不宜捂着腹部跌跌撞撞挪动,一副气若游丝马上痛死的模样,可一走出花银莲和逐丰裕所在的山坡外,却像没事人似的,腰背直起,步履悠闲。
乐窈听了逐不宜的计划,“逐丰裕会来吗,他不担心有诈?”
逐不宜:“就算知道我设下了刀山火海,他也会来。他知道,过了这一次,再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正好,我也不想再看到他们,聒噪又碍眼,长得还不好看,太烦了。”
乐窈:“……”
怎么感觉后面才是重点呢。
不是,小可怜你收一收气质,这样很像大反派啊。
风雨欲来,逐不宜却不慌不忙地采花揪草,跟自己的剑聊天,仿佛纯粹来山间游玩的。
半个时辰后,他找了棵最粗的杨柳树,随意往树下一躺,长腿搭在草丛上,忽然捂住丹田,痛苦地闷哼一声,嘴唇血色顷刻尽失。
乐窈吓一跳,在他身边焦急打转,“不宜你发病了?”
现在可不能发病。
逐不宜眼皮撩开,笑嘻嘻道:“怎样,阿窈看我装得像不像?”
乐窈猛松口气,气得用剑柄在他脑袋上咣当敲一脑蹦,“一、点、都、不、像!”
逐不宜黑眸注视着气得颤抖的九霄剑,仿佛看到一只气得炸毛的鸟,乐得笑出声。
笑着笑着,戛然而止。
不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逐丰裕黑靴踩过草丛,步伐不疾不徐,仿佛笃定了猎物身受重伤,脱不出他的控制。
当年他剜掉这小子金丹,便留了一手,涂抹了噬灵花汁。
这是昭明寺用来审讯犯人最残酷的刑罚之一,一旦动用灵力,或者每月到了特定时日,毒便会发作,发作时犹如割肉剔骨,痛楚深达神魂,如跗骨之蛆般,摆不脱,逃不掉,无法解脱,被下了毒的犯人往往熬不过一炷香便将所知供认不讳,就算骨头再硬,也撑不过一月便发疯而死。
逐不宜能熬到现在,还保有理智,已出乎他预料,之前还以为万试万灵的噬灵花失效,看来没失效。
这小子,太可怕,更不能留他了。
逐丰裕提着断掉的无垢,断掉的刀头别在腰间。他一向觉得武器随时可以替换,可当武器真真断了,他却鬼使神差的捡起来,没扔掉。
炎火族虽封了山,但九州还有那么多出色的炼器宗师,一定能修补好他的本命武器。
“我来了,你还有遗言吗?”逐丰裕冷冷地看着逐不宜,破碎阳光打在半截无垢刀上,映射出嗜血的光芒。
“这句话送给你。”逐不宜人病歪歪地坐着,死到临头还笑眯眯:“不过,你说你的,我就听听,不帮你实现。”
逐丰裕气极反笑:“大言不惭。”
说着,断裂的刀举起,朝树下奔来。
谁知,刀袭来的刹那,逐不宜身影忽动,竟迎着刀抽出九霄剑,断刀长剑相撞,灵气暴虐,地面之土骤卷三丈,四周树木尽被摧残。
无垢刀咔擦再度断成两截,逐丰裕勃然大怒,紧紧凝视着逐不宜:“你没发病?”
“你才有病。”逐不宜皱着眉,低头跟手中的九霄剑抱怨,“九霄,他说你家主人有病。”
逐丰裕:“……疯子。”
居然跟一柄剑说话,不止有病,还病得不轻。
逐不宜道:“啊,他还说我疯!九霄砍他!”
九霄剑蹭地冒出赤火,气势汹汹对着逐丰裕。
逐丰裕:“……”
不止人疯,剑也疯。
逐丰裕知道自己拿出任何武器,在九霄剑跟前都讨不到便宜了。遂将无垢刀往旁边草丛里一插,周身灵力随即翻涌,“我要让你知道,武器再好,人再滑再狡,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逐丰裕彻底摒弃了武器以后,元婴期的灵气鼓荡,带动林中风势变向,树木在狂风里被直接绞碎。
他居高临下看了眼逐不宜,推出一掌。
逐不宜似认识到危险,脸色变了变,转身就跑。
逐丰裕影子般紧贴跟上,哈哈大笑:“你逃不了的。”
“谁说我逃了?”逐不宜才走出几步,遽然停步,从袖中取出个药包,放在手上一颠一颠,笑盈盈地看着逐丰裕:“你这套乱风功法,是我母亲赠予你的吧,功法是好功法,却碰上了资质差的人。我记得舅舅身边的侍卫也修炼这功法,但他实力可比你好太多了。”
逐丰裕此生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如谁,当即大怒,却在这时心下一凛,生出不妙的感觉来。
元婴!
他忽然发觉,元婴不知何时已变小一分,与此同时体内灵气疯狂流泻。他当机立断封住周身几处大穴,仍无法阻止灵力流失。他看到逐不宜手中的药,瞳孔震颤,大怒:“你……做了什么?”
逐不宜歪了歪头,“看不懂吗?就是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小伎俩,当年你们怎么算计我,我怎么还回去,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哈哈哈。”
逐丰裕震怒:“逐、不、宜!”
逐不宜收了笑,食指竖在薄唇边,抱紧怀中的剑:“我在呢,别那么大声,吓到了我家九霄。”
乐窈:“……”不,吓人的是你啊。
逐丰裕发现自己头有些晕,五指成爪抓在大腿上,剧痛却缓解不了药性,他神色还是慢慢恍惚起来,耳边是逐不宜幽幽的声音。
“你们常挂嘴边说我是白眼狼,可面对你们,我自愧弗如。逐丰裕,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一个将死废物变成如今位高权重的执法者吗,有人将你从烂泥潭里拉出来,你是怎么对待恩人的?记不得了吧,回忆回忆。”
逐丰裕却仿佛遇到什么极恐惧的事,困兽一样剧烈挣扎,“不,司容瑶才不是我恩人,她只是一个罪人!”
但无论怎么挣扎,被丢到识海深处的不堪,仍浮出了水面。
——除了逐宗久,已没人知道,如今威严端肃的丰裕长老,年轻时只是个天赋差劲的废材,到五十岁都无法结丹,是老宗主最不耻的儿子,宗门人人嘲笑欺辱。他不甘心,有一次偷走了宗内一个弟子进秘境的机会,想进秘境撞一撞机缘,不料遇见了邪魔,差点被吃掉脑髓。
重伤濒死之际,他被一女子救下,女子红衣灼灼,夺目耀眼,界外邪魔在她手下,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这是初次下山的司容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