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歇的早,尽量不费什么油灯蜡烛。通常地里活不多时,一天就两顿饭,早午混着一顿,下午三四点一顿,吃完收拾完天还亮着,烧了热水洗过,刚一擦黑那就能上炕睡觉了。
岑家今个吃的晚些,又是一大桌子菜,边吃边聊,吃到了下午,人还不饿,要光是岑铁牛夫妻俩,那肯定就不吃了,但今个还来客人了。
“还是做点啥,要是齐举人饿了能吃。”岑大嫂说。
岑铁牛没啥意见,说那做吧。
灶屋刚收拾完,没做的菜和肉都有剩。岑大嫂只想着炒菜炖肉,这是招待贵客的好东西,可下午就吃了,这会再做——
就这时岑越带着齐少扉回来了。
“哥嫂。”岑越喊人,一看院子空了,“大伯他们都回去了?我和阿扉回来路上遇到了小叔一”
岑铁牛说回去了,刚走。
“小越,你和齐举人晚上还吃点啥?”岑大嫂从灶屋出来还是问问,“还有半只鸭,一根笋,我见齐举人爱吃笋,做个笋子炒鸭?”
齐少扉先摆摆手,巴巴看越越。
他不想吃鸭子了,不想吃肉了。
“嫂子,不麻烦了,都不饿,烧水洗漱的功夫,灶膛埋个红薯就成了,一会我俩饿了一人一半,夜里不吃太多容易积食。”
岑大嫂犹豫:“这成吗是不是太怠慢了……”
“成啊有啥不成的,阿扉和我们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嫂子。”岑越说。
齐少扉就笑的乖巧说一家人。
今个岑家院子人多热闹,大伯家小叔家,儿子辈孙子辈,吵吵嚷嚷,多是客气话,岑越同大哥大嫂都没说几句交心的,这会人都走了,关起门来就是一小家子人。
“就按小越说的。”岑铁牛看着媳妇儿隆起的肚子,说:“我来烧水,你歇会。”
“又不累,今个两家帮了不少。”岑大嫂说。
岑越搞怪咦了声,脸上笑嘻嘻的,岑大嫂害臊,进了灶屋,岑铁牛瞪弟弟,岑越拉着阿扉手说去后院,“就不打扰你和嫂子说话了。”
“越越,咦什么呀?”齐少扉不懂这个。
岑越说:“打趣我哥嫂呢,两人感情好嘛。”
“咦~”齐少扉学着越越刚才声也做了遍,而后开开心心说:“阿扉和越越感情也好。”
岑越:……行吧行吧,和大崽感情好。
两人到了后院,将蚂蚱放到小菜园里,还看了鸡。岑越在家时还都是一群蔫不拉几活不了的鸡崽子,这会已经长大了,一只都没死。
“你小心别凑过去,小心它叨你。”岑越提醒。
齐少扉就乖乖站在离鸡笼一步距离看了下。
“成了走吧。”岑越把手递过去,牵着大崽手,一边说:“今天睡炕,夜里也没马桶,要上厕所叫我,来后院这儿上……”
“知道,好。”齐少扉一一应着。
出了后院正巧碰到梅香,梅香说:“郎君三少爷,床铺铺好了。”
“今个辛苦你了,早早睡,有什么需要就说。”岑越和梅香说。
梅香一笑点点头。
幸好岑家盖了院子能住开,梅香和车夫在老屋睡,梅香睡岑铁牛夫妻俩的大屋子,换了干净床单被罩,车夫睡以前岑越那个小屋。
天擦黑灶屋热水烧好了,岑越发现家里添了些小物件的家具,像是木盆就多了俩新的。
“你哥知道你要回来,就找木匠新做了俩。”岑大嫂说。
岑越想,不是怕他用不惯,是怕慢待阿扉。他家收钱多,齐家富裕,大哥想给他撑面子,也是怕他被轻视——从嫁人到现在都是这样想。
“我和阿扉用一个,另一个新的梅香你用吧。”到底是姑娘岑越说。
梅香看了眼郎君,也没推辞应上了。
洗漱过,梅香拿了烤好的红薯过来,岑越接了手,还有点烫,掰开两半先放盘子里晾着,说没什么事了,让梅香去睡吧。
小院里天黑了,刮着的风有些凉。
“阿扉你小心烫。”
“越越尝一口。”齐少扉是闻着香味没忍住,拿了先递到越越嘴边。
岑越尝了口,蜜一样的软糯,说:“好吃。”
齐少扉才吃第一口,吃一口烫手了——岑越拿了盘子接着,齐少扉就放盘子里,等会继续吃第二口,两人就这般合作,吃完了红薯。
岑铁牛在屋檐下瞧了好一会,等看两人吃完了,才说夜黑了,外头凉快回去睡。
“阿扉漱口,还没嘘嘘。”岑越跟大哥说不用管他们。
齐少扉很讲究卫生,吃过东西要漱口,水都是有的,漱完口去厕所,岑越带着一道去了后院,上完回来又洗了手。岑越一看,他大哥还在屋檐下还没歇着,吓了一跳。
“哥你不累啊。”岑越知道大哥想说什么,天黑了他哥一双眼是很复杂的,岑越把这个理解为‘对小越的亏欠’,他拍了拍阿扉的胳膊,让阿扉先上炕,“我和大哥说说话就回去。”
“好。”齐少扉乖乖回屋去了。
屋檐下就俩兄弟。岑越看大哥,“哥,你别老给自己加负担,觉得亏欠了我,我日子不好,我现在日子可好了。”
“我知道,以前可能不信,今个你和齐举人回来了,我信。”岑铁牛说着叹了口气。
岑越:?
信还叹气?
“他听你的话,样貌也好,又是举人,听你嫂子说,你在齐家也不用干重活,还有三个人伺候,是好日子。”岑铁牛说。
岑越笑了,“哥我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你是劝自己我这儿是好日子?”他顿了顿,“咱们俩兄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换岑铁牛说不出口了。
岑越:“不说我就回去睡了。”磨磨唧唧的。
“欸,小越,你等会。”岑铁牛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弟弟,豁出去似得说:“我是听大伯娘小婶说的,齐举人像个孩子,那什么、那什么——”
什么和什么啊。
“你现在和齐举人日子过得好,我是放心的,就是孩子的事你俩上上心,他不懂事,你得知道。”岑铁牛把这话说完,那是憋得脸通红,黑夜里都能瞧见。
这话按理是亲娘说的,但这不是俩人娘走了么。
岑越:……敢情他哥刚刚叹气是因为发愁说催生的话?
“我懂,哥你和嫂子放心吧,大伯娘小婶那边催起来你让我嫂子说说,这话我心里有数。”才怪。岑越糊弄过去,以后耳朵根不想听这个。
“还有都是一家人了,你别老齐举人的叫,叫他少扉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