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
杜氏正亲自给齐老爷泡茶,端是一副柔情蜜意,自从成了继室后,杜氏走过一段时间‘弯路’,要端起正室的身份,因此贤惠大度,举止都规规矩矩板板正正。
这样一来,齐老爷不爱,往后院去的时间多了,林姨娘那段时候很受宠。杜氏一看,气得不成,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把男人往外推。
男人嘛,当初把她养在外面,那是偷着乐。自打她进了齐家后院后,老爷对她就不如从前了,再之后就是成了继室,虽说管齐家底下下人,可老爷不爱近她身了。
齐家的管家权那还不是老爷说的算?
杜氏悟过来后,是在底下人面前摆出规矩板正模样,私下里同齐老爷在一起时,照旧是柔情蜜意,后来齐老爷果然来正院多了。
再后来齐少修年纪大了,杜氏把心思放儿子身上——女人有了子嗣傍身,男人的疼爱就不那么重要,爱去后院就去吧,反正也没人会怀孕。
齐老爷都老了,生不出来了。
所以杜氏有一段时间又‘闲散’起来,不在意齐老爷,今个重新柔情蜜意起,齐老爷倒是有些不习惯,接了茶,杜氏还柔声喊了声老爷喝茶。
“……你有话就直说。”齐老爷茶都喝不下去了。
杜氏脸上笑容僵了下,是腰肢一软坐在老爷旁边椅子上,说:“就是好几日不见老爷,有些想了,没旁的事情。”
这几天,齐老爷天天不在家,就是回来也是往后院跑。杜氏和儿子受了罚,老爷没过去看一眼,于是难免有点着急了。
“嗯。”齐老爷端着茶喝了口,知道杜氏怕了,就说:“少修年岁不小了,该懂些道理,他这样不敬兄长,满口谎话,你要好好教。”说到后头语气略重了。
杜氏忙说:“老爷,经过这次事,少修知道错了,我也知道错,是之前管的松,太宠了些。”
齐老爷满意的点点头,知错就好。
“木头玩件几个钱,他在你跟前又报几个钱,这得改,还有去书堂是念书的,收收心,月银减半,你也少给他银钱。”
杜氏低头顺眼说知道。
齐老爷看杜氏这样,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只是想到齐家以前,再看如今,不由叹了口气,说:“许氏在时,少扉从来没让家里操过这个心。”
低头垂眼的杜氏一听,能咬碎一口牙,又是许氏。
“老爷,三少爷三郎君来了。”李婆子进屋回话。
杜氏略一愣,不知道老爷怎么叫这两人来了,当即是收敛了表情,只是手卷着帕子搅着,老爷现在对她不如以前了,也不过一件小事,怎么的……
岑越齐少扉到了正厅,先是见了礼喊了人。
“跟我来。”齐老爷把茶杯放下,起身去了书房。
正院横着的正屋是五大间,齐老爷有间书房还有喝茶的地儿,齐少扉以前年幼时经常过去,因为齐老太爷在那儿考校他学问,现如今换成了齐老爷的地方。
书房也没几本书,多宝阁架子上都是摆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把在靠窗位置,旁边是喝茶的高几。
齐老爷先坐在书桌后椅子上,看着靠窗的椅子让坐。
……就一把椅子。
“越越坐!”齐少扉高兴让越越坐坐位,一脸‘这里有一张椅子耶越越快来坐下’的表情。
齐老爷:……
岑越:……
不好辜负大崽的心意,岑越就过去坐下了。
齐老爷一度有些忘了叫人来的意思,还是杜氏亲自送茶水进来,才打破了这个局面。
“你出去吧。”齐老爷让杜氏没事出去。杜氏便放了茶就走。
也不怪齐老爷刚才卡壳,要是换一下,齐老爷和杜氏见齐老太爷,齐老太爷说坐,那怎么也不是杜氏坐的。可谁让齐少扉不爱坐,喜欢让岑越坐呢。
门虚虚掩着。
齐少扉站在椅子边边,岑越就坐在椅子上。齐老爷一看过去,他儿子正弯腰低头问岑越喝不喝茶水,岑越摆了摆手说不喝,齐少扉应了声好。
齐老爷只能当没看见,说起正经事,“今年收的一批药材量多了些,我想着往府县送一送,看能不能卖出去。”
岑越一听‘府县’二字眼睛就亮了,已经猜到齐老爷叫他们过来什么意思了。
果然。
“……生意不算大,总是要有个管事的盯着,我最近身体不怎么好,问问你和少扉愿不愿意一起去。”
岑越一口答:“愿意的。”他觉得说的太快了,又补了句:“爹您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齐老爷闻言还是受用,心里点了点头,说:“老毛病了。”
“你们要是去府县,平安堂的掌柜会跟着,之前你提过给少扉看病这事,顺便捎带着一起办了。”
“到了府县,莫要处处掐尖,少扉你看好了。”
岑越说:“知道了爹,我会好好照看阿扉的。”
齐老爷吩咐完也没什么正经事,跟着这个傻儿子没什么话说,问了几句衣食如何,最后就让回去了。
“爹,什么时候去府县?我想回去准备准备。”岑越问。
齐老爷说:“三日之后,掌柜的会来。”
岑越应了声是,就带着阿扉回小院了,回去路上高兴,“咱们要去府县了,真没想到晌午吃饭还惦记……”在空间做腊肉这事,晌午还说得寻个机会,好找借口,现在就有了。
齐少扉不知道府县在哪里,只知道他要和越越出门玩了,也高兴的眼睛亮晶晶,“越越府县在哪里好玩吗?”
“我也没去过。”岑越说。“比镇上大,应当是好玩的吧。”
一到小院,齐少扉蹲在那儿对草莓苗苗说:“阿扉要和越越去府县了,你们要乖乖长哦~”
“越越浇水怎么办呀?”
“先交给小菊,让小菊照应几天。”
齐少扉回去就喊小菊小菊,刘妈妈听动静,以为出什么事了,出来听到三少爷交代小菊浇水这事。
“……不可以太多哦,也不能太少,要每棵都浇。”齐少扉仔细说,还拿手比划,一壶水多少。
这块草莓田,二十三棵苗子,从开垦到种植到后面照料,都是岑越和齐少扉亲自料理的,齐少扉可上心了,睡前都要去看看苗苗,和苗苗说睡觉咯。
那时候梅香还打趣说三少爷是想早早吃到小草莓糖葫芦。齐少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岑越就笑问怎么摇头。
“苗苗是越越和阿扉一起种的。”齐少扉认真说。
岑越大概懂了阿扉意思,想早早吃草莓糖葫芦是真的,但因为这是他俩种的很宝贝也是真的。
这会,刘妈妈一听三少爷交代的事,往日这么宝贝苗苗,都是亲自动手,跟照看儿子一般,怎么今天放心交给小菊了,不由问:“三少爷怎么让小菊浇水,三少爷不喜欢玩了吗?”
“不是,阿扉要和越越去府县了。”齐少扉否认大声说。
别说刘妈妈,梅香和小菊也惊了,纷纷看向郎君。岑越:……微笑点点头,“是。”
“怎么要去府县了?”刘妈妈听郎君说是,算是半放下心来。
岑越解释:“爹刚叫我们过去,说有批草药要送到府县卖,有平安堂的掌柜带路,我之前提过想带阿扉去府县看病,爹记着,如今顺便一道了。”
刘妈妈高兴,不住点头,这是好事。
自从郎君说过后,三少爷停药好长一段日子,虽说和吃药时一样,没什么变化,但刘妈妈总是操心,怕真要是三少爷病情坏了,到那一步就来不及了,因此时不时忧心。
如今能去府县看大夫,重新抓药,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郎君是把三少爷病情放在心上的。
“郎君什么时候去?要不要带人?”刘妈妈问。
岑越想着不带人了,就他和阿扉,跟刘妈妈一说,刘妈妈不放心,“好歹也带上梅香去,方便照料起居。”
“这次同行的都是药堂那边的人,梅香跟我们过去可能住处不方便,阿扉平日里会自己穿衣洗漱,再说还有我,没事的。”岑越说完,又道:“这次去是办正事,顺便给阿扉看病,不是去玩,带多了人,怕爹生气。”
全推到齐老爷头上。
刘妈妈一听也是,要是老爷生气不让去了就不好,当即不再劝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很开心。
“越越,去府县就阿扉和越越呀。”
“是啊,你怕不怕?”
齐少扉摇着脑袋说不怕,还说要保护越越。岑越给阿扉分了一半的麻辣豆腐包子,阿扉吃不了太辣但又很喜欢,半个尝尝味就成了,齐少扉接了包子咬了口,高兴的眼睛弯弯。
“好吃越越。”
“是不错,梅香馅调的好。”岑越说。
等吃完饭洗漱后,两人去消食,院子溜达圈,要么就是去草莓田,齐少扉嘀嘀咕咕的跟草莓苗苗说了许多话,一切围绕着去府县玩。
小朋友要郊游提前兴奋很正常。岑越想。
第二日一大早,岑越带阿扉上街买菜,梅香小菊都跟着,岑越问阿扉今天想吃什么,齐少扉说想吃甜甜的。
“……昨晚睡下到现在都笑着,你好心情保持的时间好久啊。”岑越怪羡慕的,然后说:“那烧个锅包又。”
齐少扉:“越越锅包又是什么啊?”
“就是锅包肉,是肉片,酸甜口的。”
梅香和小菊走在后头,听的真切,小菊说:“梅香姐,郎君心情也好呢。”
可不是嘛。
等买了菜,让梅香小菊先回去,岑越问平安堂在哪里,他想过去一趟。梅香指了路,有点不放心,说她跟着一道吧。
“没事,我和阿扉过去同掌柜打个照面,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好。那我和小菊先回去了。”
岑越带阿扉到了平安堂。大早上的,里头没人看病抓药,一个十二三的店伙计装扮正擦柜台和药箱匣子,一见他们进来,忙问:“两位看病还是抓药?”
“我们找人,找掌管,他姓齐,我是他夫郎。”岑越说。
小伙计一听姓齐,顿时眼睛一亮,看了眼小夫郎身后的男人,个头高大又有气势,可双目清澈,不由想到东家的‘病了的举人儿子’,忙招呼二人坐,说:“掌柜在后头,您二位坐坐。”
“好,谢谢。”岑越也不客气,拉着阿扉坐下等。
见小伙计脚步匆匆往后头去,一道门挡住了视线,但能听到小伙计喊掌柜的声。
“大早上的急急忙忙什么事?前头有人没人就乱跑。”王掌柜问。
小伙计忙说:“掌柜的,刚来人了。”
“来就来了,抓药你抓,看病的话那不巧了,今个林大夫家中有事要下午才来。”
“不是不是,来人说找您的,说姓齐,我瞧着像三少爷和他夫郎。”
王掌柜本来点着手里的帐,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听全了话,顿时搁了手里东西,往出走,一边教伙计,“话要分个轻重缓急,别我问一声你回一句,直说外头三少爷和三郎君找我就成了。”
“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怕认错了人。”小伙计挠头,他怕说错了,可他心里觉得就是,那个高个子的男人。
王掌柜走的很快,心里琢磨事,过去老爷不怎么让三少爷露面,就是四少爷也曾带到平安堂过,铺子里伙计不认识三少爷正常的。
这次奇了怪了,前头先是让他去一趟府县卖药材,又说这次少扉一块跟过去,奇奇怪怪加了句还有他夫郎……
“三少爷三郎君好。”王掌柜见了人脸上带着亲近笑,“三少爷怕是不认识我了,好久都没见了。”
三少爷成亲时,王掌柜也到场,不过人多他就在外院吃席。
“我姓王,叫王安。”
岑越笑着说:“王掌柜好,爹昨日同我说两日后要去府县……”直接进了正事。
王掌柜时不时点头,回答郎君问的,去柜台蘸了墨汁写了条子,递了过去。岑越接过,就说不打扰掌柜忙了,我们先回了,回见。
“好,三少爷郎君慢走。”王掌柜送人出铺子。
小伙计在旁也学着,心里嘀咕,上次四少爷来时,掌柜也没见像今天这样——他说不来,都是一样的笑一样的和气,可对三少爷郎君有点像对齐老爷那般了,对对,是尊重。
“干活吧。”王掌柜收回了目光说,他还要继续点货。
小伙计摸不来头脑,也不敢问,就继续干活。
岑越和阿扉回到小院,让阿扉先把纸条放到书房,换了衣裳洗了手做饭。刘妈妈见了打招呼,说郎君回来了。到底是没问郎君带着三少爷去药堂干什么。
她一个下人,哪里能问这个。
梅香小菊回来,不见郎君三少爷,刘妈妈一问,两人如是说,小菊还说难怪今个郎君三少爷穿了长衫……
“没别的,爹不是说去府县卖药材,我问问掌柜什么药材,心里有个数。”岑越卷袖子跨进灶屋,一边说清了。
就是小事,加认个脸,摸一下掌柜人如何。
今个看王掌柜挺和气的一人,对着阿扉也尊重有加,看样子没跟齐家宅院牵扯瓜葛,就是齐老爷的人。
是齐老爷的人就没事。
齐老太爷打下的产业,齐老爷没他爹那么有本事,但做个守成的没什么大问题,对产业管理上,那是抓得紧,杜氏倒是有心安插人,可做不到。
她弟弟送进去了,又被齐老爷找了借口给踢了。
对铺子买卖的事刘妈妈可不懂,听了也就点点头。岑越说起做饭,先把买回来的肉洗了,梅香说洗过了,岑越:“那方便了,薯仔切成丝泡着,水别倒,我要用底下的淀粉。”
这会没干淀粉卖,只能这么做了。
薯仔淀粉裹着的肉片更细嫩好吃。
梅香小菊都听着,连刘妈妈都觉得稀奇,赶紧去削薯仔皮,梅香刀工不错,切成了丝,用井水泡着。岑越把里脊肉切成了均匀的片,一边说:“以后要是烧薯仔了,就这么静置薯仔淀粉,可以烘干好存起来,用的时候也方便。”
“知道了郎君。”
肉片切了,淀粉还得等一等,岑越干脆把配菜切了,又把烧汤的材料备齐了,今个喝个肉丝丝瓜汤,岑越切丝瓜的时候,其实想吃皮蛋了——但这会没有卖皮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