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给的银钱,那能租车租的多了,得有三四十辆——不过时日赶,肯定没有这么多。”
岑越:“先二十辆,我那还有四辆。”
“这一百两你拿着,路上打点吃饭住宿,都在这儿,一趟运不完,回头跑几趟,还要结。”
吴掌柜这下没推辞,收了银子。
“郎君您放心吧,老吴干事比我周道,他就是嘴皮子不利索,干活绝对没问题。”王掌柜在旁给老吴说好话。
岑越说完了正事,笑了下,说:“那我就看着吴掌柜的本事了。”
吴掌柜作了作揖,领了活,说不耽搁了他去忙了。吴掌柜一走,王掌柜是踏实了,“我还怕他犯倔——”
“王掌柜情深义重。”岑越夸道。
“称不上,也是和他一道的在齐家干了这么多年,若是没郎君给他一份差事,他那个下场,我看着也心寒,想到了自己。”
岑越:“在我这儿,只要活干得好,王掌柜就安心吧。”又说到香料这事,“今年车队怕是忙,香料的话往后挪一挪。”
“晓得,到八月时也不急。”
岑越点了点头,便不耽搁,起身和阿扉去看看二苗,来都来了,跟二苗打个招呼,如今回去,那要走夜路的,村长家儿子看着老实胆小了些,肯定不愿。
他们也小心为上。
老远就看到人群,都围着。一人喊:“便宜些吧,这草莓没吃过,谁知道好歹,要是个坏果子,还要这么高的价。”
姜二苗扯着的嗓子喊:“婶子您刚尝过味的,真是孬了您也不会来买,这般吧,按照赵员外他家买的给大家价,赵员外要的多,我给了优惠,十一文一斤,大家要的话也是这个价。”
“半斤实在是优惠不到这个价位,只能按照十二文一斤算,半斤收大家六文钱。”
人群里喊:“成吧,给我来两斤。”
“我要半斤。”
“那我也要半斤。”
“姜老板姜老板,我家老爷问你还有没有货,这边要上四十斤……”
姜二苗也扯着嗓子喊:“有的有的,我家男人给你搬。”
但寇长峰不放心留二苗一人看摊子,牛师傅去送货了,往西头去了,这会还没回来。
也就是这会,岑越到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岑越说:“小院我和阿扉去,二苗钥匙给我。”
姜二苗看到小越哥眼睛亮了,说:“小越哥你们怎么来了?成我钥匙给你,牛师傅去西边给几家铺子送货,好推了一车说在那边卖一卖。”
“这位客人,这我们果子的老板,你跟着他去取货吧。”
因为生意好,人手不够,十分忙碌,两方也没多寒暄,岑越认了那位货量大的顾客脸,带着人跟他们一道去了小院,对方是推着木轮车来的,上头放着篮子。
小院没秤,岑越给装的多,让阿扉留下来看家,他跑了一趟,在二苗那儿过了秤,一共四十三斤。
那仆人脸就有些紧巴,岑越拿了两斤多出来,留了一斤不到,说:“你们要的货多,给你秤的足一些,还麻烦你亲自来取。”
“好好谢谢谢谢。”仆人喜笑颜开,多的这一斤他看好了,回去自己能吃了昧下去。
岑越看二苗嗓子都哑了,还有桌上推车货不多,打了个招呼,眼看镇子门快关了,便没多留,先是去买了包子馒头,秤了一些米,回去是洗锅,烧饭。
等天傍晚快黑了,二苗牛师傅寇长峰都回来了,寇长峰搬着桌子,牛师傅空着车,二苗车里倒是有些底儿,嘴上说:“那婶子一直等到这会,说果子不好了,你卖不出去,不如三四文钱,全给她了。”
“我这第一天卖货,要是真给了,那明日别想卖个好价了。”
回来后,是收拾的收拾,放物件的放物件。
“锅里热水烧了,我还烧了粥,拌了个凉菜,包子馒头都凑合吃着。”岑越出了灶屋说。
姜二苗一听,当即说:“小越哥,咋能麻烦你做这些。”
“我今日有事来,交代完了,到你这儿看看,大家都辛苦了,我就做一日,明日就回去,快洗洗,吃了饭早早歇着。”岑越道。
齐少扉说:“我水打好啦!”
“谢谢三少爷了。”
众人是囫囵洗洗,吃了饭,村长家儿子倒是勤快帮忙收拾,之后夜里点了灯,几人回房凑合凑合,被褥放的都有些沉,二苗说他忘了,明日做买卖前,先把被褥晒一晒,回来睡觉就踏实了。
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大家都是摸索中涨经验的。
夜里点着油灯,在堂屋数货,姜二苗说起买卖,“赵员外给开了个好头,他家仆人尝了口,我送了十来个让拿给赵员外尝尝鲜,没一会赵家仆人再来就要买十斤。”
“开了个好头,之后零零散散卖着,我怕放不好了,牛师傅就说他推着车去西头叫卖,我之前在那边卖过小果子,那边铺子多,看着是害怕了些,但其实有钱富裕的也不少。”
牛师傅接口,今日他送西边的,说:“那边没这边富裕宅子多,但是那边要货都是五六斤的要,有个肉铺,是要了十斤。”
大家都觉得卖的好,要的多。
岑越在心里算账,就听二苗高兴说,今日卖了有四百斤的草莓了。
货一共是一千六百斤,镇上市场还行,但往后肯定会少。
“我看了下草莓状态,尽量三天卖了,第四天品相不怎么好的,早上卖一卖,不能太低价,就便宜两文钱可以了。”
要是低价太多,那以后就没人买新鲜草莓了,就等着放的不太好。
“要是还很多,那就全拉走,给牛师傅分一分,送家里,你家也送一些,咱们自己吃都成。”岑越吩咐。
姜二苗明白点点头。
“之后就赶车回来,第二茬时,不在青牛镇主卖了,我今日找吴掌柜租车队,北上还有两个市场,一是青牛镇上头的长明镇,还有以北的福宁府县。”
“二苗,福宁府县交给你,这是大头。”
“如今两个镇子,拿着积攒经验练练手。”
姜二苗登时兴奋,他还没去过府县,不管是丰禾还是福宁,他都没去过。
“我要去南边,去丰禾,还要去北雁郡探探路。”
今年草莓实在是有些多了——岑越心想。此时岑越为销售找市场焦头烂额有些后悔种多了,自然不知道,半个多月以后,草莓送到北雁郡那边,虽说损耗很大,几乎是没出多少,可几盘草莓打开了北雁郡市场,就是地里剩的那些,只要送到北雁郡,是专供贵族用的,他们在北雁郡赚的钱是他们所有镇加起来还要多。
镇上走量,普通百姓也能买个半斤尝。
而北雁郡,达官贵人,上层氏族,碰到了稀罕没见过的果子,可谓是‘一掷千金’,尤其听说路途遥远送来,折损九成,那更是稀罕。
今日岑越跟吴掌柜说的‘物以稀为贵’,和那时的贵族出手的‘贵’,不可相比的。岑越今日想,卖个二十、三十文钱就算贵了,那时,一斤数百文都算是划算、便宜的。
二三十文算什么贵?
此番话先不提。这夜,岑越是跟二苗简单交代完,二苗还要给他今日卖的银钱,岑越摇头说:“你都留着,回来在算账。”
“知道了小越哥。”
第二日一大早,岑越齐少扉坐着齐村村长儿子赶得牛车,匆匆出了镇,一路回家,吴掌柜有句话说对了,他早期工作还觉得做的早够了,实则是做起买卖来,才发现缺的多,没面面俱到。
他回去得打木箱,还有绒绒草也得编,送到北雁郡的话,草莓挑最大最好的,一格一格的码,他还得想一下储存方式……
之后桃花乡就忙起来了。
地里庄稼该收成了,买木材刨木片钉箱子,只要是花钱,都能找到工人做——村里有些人家人多男丁多,收庄稼的时候还能分一些人手来赚钱,这不是更好么。
齐家院子做木箱,村里人是好奇,不过没人打听的。后来听说,齐家还找人做棉花被子,要大的,做了许多条,都跑到镇上去了……
第四日傍晚,姜二苗带着空车回来了,因为小越哥给他打了底儿,就是在镇上没彻底卖完,他也没那么急躁,按照小越哥说的,他还回了一趟村,剩下的一大半全留给家里了。
姜老太看的稀罕,“这么好的果子你还说坏了?哪里坏了呀,都是能吃的。”
“磕了伤了有些蔫吧了,还有发白坏的……”
“走走走,别瞎说,我瞧都是好的,那白的烂的挖掉就成了。”在姜老太看,这都是好果子,坏什么坏。
“你赶紧吃饭,长峰也吃。”姜老太骂完孙子,也心疼孩子。
这就是远香近臭了。
姜二苗现如今每回来一次,家里人都高兴,盼着他多住几日,给他做的饭都是有蛋的,他扒着饭,大口吃,是刚咽进去,就说:“我和长峰今个不住,地里果子特别多,我们有的忙了,吃完饭歇一会就走,牛师傅怕是在岔路口等我们。”
牛师傅也回家送果子去了。
姜父一听地里果子特别多,便害怕,“不会砸地里了吧?这果子好卖吗?”
“还行,一斤十一、二文。”
别说姜父,就是姜老头也哆嗦了下,问二苗多钱。姜二苗嘴里塞着饭,要咽,寇长峰在旁说十一二文,买的多了十一文,少了十二文算。
今个早上优惠一些是九文钱,都是不太好的。
“这有人买?”
“有啊,爹娘,你们尝尝啊,这草莓可跟以前的不一样,味好着呢,买的人不少。”姜二苗终于嘴里得了空能说话了。
姜老太嘴上说:“啥果子也不能十一二文。”说着捏了一颗送嘴里,当即是不说话了,味确实是不错,但也贵。
姜父是一脸的愁容一肚子的话,最后是咽了回去,只说:“实在是不成赔了钱,明年就别种了,安安生生的种些麦子、玉米,能吃个肚饱,你嫁出去了,家里也不用你拿钱贴补。”
“他和齐家郎君做买卖,还没怎么呢,你瞧瞧说这个话晦气,快别说了。”姜老太骂了儿子一句,转头就跟孙儿说:“不过你爹说的话也是几分在理的,齐家郎君家大业大,你还是留这个底。”
姜二苗心想我不留,我就要跟小越哥一道,是赚了赔了,他都没啥怨言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说散,那就不是一家人了。
小越哥说了,朋友是自己选的家人。
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姜老太看二苗不说话,就知道这也是个倔的,跟那倔驴一样,当即是不说了,小娃娃们栽了跟头才知道疼。
“实在不行就回来,长峰山里屋子也在,没人敢进去住。”
其实是没人稀罕那木屋,又小,瞧着年份大,谁乐意住深山里头啊。
姜二苗含糊了声知道了,姜老太知道这也是没听进去,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二苗嫁给了猎户,好坏猎户担着。
夫夫俩吃过了饭,休息了会,二苗是跟着三花说话,三花话多,问这个问那个,豆豆在旁抱着个碗吃果子,三花也有,姜三花幸福的感叹说:“二哥,我长这么大,还没这样一个人抱着碗吃这么多果子。”
“太好吃了。”
姜二苗不吃了,他刚吃撑了些,说:“果子多,天气也热,再放那就不好了,敞开肚皮了吃。”
等二苗和寇长峰出门走时,左右婶子都打听,拉着孩子上门,问他要果子——
“我刚听就知道你们回来了,带了啥?豆豆说吃了果子……”
姜二苗全推给阿奶去,分不分阿奶说的算,反正果子那么多,借口说要回去办事,俩人上了骡车,一溜烟的跑了。
三婶是懊恼说晚了,“这二苗咋跟脚底抹了油一样,我还想说他家有骡车,今年借一借骡车用,他叔在地里忙活,有个骡车总是轻省的……”可惜被二苗跑了。
姜二苗坐在车上,摸着大黑脑袋,哈哈笑。
“三婶肯定想借咱们骡车,那不成,我们也有的忙,幸好跑的快,是不是大黑。”
寇长峰是听到二苗笑声才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