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宵一共买了六百颗草莓,是给祖母、母亲分了一些,这东西不经放,当天是放在自家冰鉴里,也算是大头都在第二天的草莓宴上。
可连着他,八个大男人,吃起来嘴上没个停,到了午饭时,草莓就解决的七七八八了。
“老宵你真是,这般好东西藏着掖着,都没个尽兴。”林少爷嚷嚷。
在这一群少爷中,秦、唐二位是北雁郡城拔尖第一层,其他少爷子弟都是围着二位转的,林少爷略低一些,但他年岁最小,加上唐宵性格坦率,有时候不怎么讲规矩,其他人一同玩闹起来,打打闹闹说话就随意一些。
跟着唐宵不同,秦家是个规矩大的,秦钰也高冷,一个没闹好,直接拂你面子走人。
所以林少爷不敢在秦钰跟前胡闹,说话随意。
唐宵听林家小子跟他耍横,也没生气,还说:“就你吃得多,你也不怕闹肚子,这大夏日的,一会跑肚拉——”他看到秦钰面色一僵,筷子放了下来不吃了。
这人可真是讲究。唐宵不提闹肚子,愣是改口:“那岑老板还送了我五个寒瓜,一会切了吃吧。”
“秦二少爷,我是得了五个寒瓜,您呢?”唐宵欠嗖嗖的开口。
明知道他五个,秦钰三个的。
秦钰瞥了眼对方,这人太幼稚了,“我懒得跟你说。”
“那就是不如我多。”唐宵更是得意了,胃口大好,说:“送我那寒瓜别提多大了,我都冰着,一会吃。”
林少爷听的,心想这寒瓜又不是没吃过,罢了罢了,他来做客的,如今草莓没了,还真闹啊,这就不识趣了,说两句闹一闹,显得今日草莓宴大受欢迎,摆宴的主人也高兴。
都是聪明人,分寸尺度都有的。
等吃过了饭,又是闲谈玩乐,丫鬟送上了冰过的寒瓜。林家少爷一瞧,“这寒瓜好啊,老宵这儿的东西,草莓稀罕,寒瓜也别旁出红一些,皮还是薄的。”
薄皮沙瓤的寒瓜,用冰冰过。
秦钰刚没多吃饭——唐小月提了跑肚后,他脑子里自然接了下半句,愣是恶心的没胃口再吃了,如今一看寒瓜送上来,也来了几分兴致。
他府上的寒瓜还未开,对这个,他是一般般没那么大兴致的,都送旁处了,如今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嘴里弥漫的冰凉寒瓜味,甜、沙沙的口感……
“好吃!”
“真好吃,这个寒瓜不一般。”
“唐少买的果子都好。”
其他人也尝起来了,各是夸赞,倒不算吹捧,这寒瓜确实是比以往吃的甜,汁水多,口感特别。
北雁郡城西市。
岑越带队卖寒瓜,他打听过,北雁郡城一到夏日,百姓们也吃寒瓜,这里寒瓜小许多,瓤是略泛白的——估计是不好摘太熟的,不好运怕坏。
吃起来口感,二苗说不甜,没他们的好吃。
这倒不是自吹自擂自家的货,就像是山里的草莓前身一样,如今的寒瓜种子,跟他空间里出来的优质西瓜,那是不一样的。
本土的小寒瓜一个有两三斤,一听就是小瓜,按个头卖,一个在二十文到二十二文左右。他地里长得,平均个头斤数都在七八斤左右,大瓜。
岑越打算摸摸市场,要是人多了,对半卖也行,比当地小寒瓜价钱贵三倍左右,走‘家底殷实人家’市场,卖个六十五文左右。
没办法,他家路上运费也贵啊。
岑越算过帐的,刨去车费、吃饭花销,寒瓜价要在一个一百一到一百二十文,才有的赚,能赚个四十多两银子,这已经不错了,毕竟寒瓜在北雁郡城也是有卖的。
好在草莓是大头,卖了之后,几人身上担子都轻了些,压力没那么大。姜二苗在听到小越哥这个价时,还说是不是少了?
岑越:……好他的二苗!
他给二苗仔细分析了下,大家都不傻的,寒瓜走不了太高端路线,本来做瓜果买卖,那挣得就是辛苦钱,草莓能打开贵族市场,这是幸运,不可能啥都这样的。
“原来这样啊。”姜二苗点了点头,又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葡萄……”他是没听过葡萄这个果子的。
岑越说有。他在西市吃到过葡萄干的。说起葡萄干,明年草莓是不是可以做成草莓干?
“看我这个脑子,要是没葡萄,种子怎么来的。”姜二苗挠了挠头觉得他笨了。
这一日先是运了两车寒瓜到西市,早早占了个空地,岑越切开了一个,照旧是试吃,来西市吃饭的、逛铺子的客人一听不要钱,纷纷就围了上来,有人还认出来了,问:“你是不是之前在瓦舍街上砸果子的货商?”
岑越笑着拱手,“正是在下,姓岑。这是我们桃花乡果园出的寒瓜,各位可以试一试,跟寻常寒瓜不一样。”
“果然是你,岑老板卖果子是大手笔,先前一两银子的草莓呢,还不知道什么滋味,砸了都可”
岑越先切了一角寒瓜,递给对方,笑说:“客人尽管尝,这个试吃不要钱的。”又说:“草莓是真的难运,我后来又跑了一趟送给秦、唐两府少爷,一路用冰不断,价钱也涨了,没法子的事情。”
那人接了寒瓜道谢,跟岑老板闲聊攀谈起来,好奇问如今多少价钱了?
“十两银子三十个。”岑越说。
那人吓了一大跳,旁边围观的人也跟着吸气,心里嘀咕,这哪里是吃果子,这分明是吃银子的。
“这瓜真不要钱?”接了寒瓜的客人不敢吃了。
岑越说:“这是试吃,让大伙尝尝我们桃源乡的瓜和其他寒瓜有什么区别,不要钱的,大伙听着呢。”
这人才放心咬了口,吃之前还嘀咕说:“十两银子的草莓,你这寒瓜估摸也是大价钱咯~”好在他手里的不要钱,尝了不买就是了。
咔擦咬了一口。
围观群众都没走,就等着听岑老板的寒瓜多少价,要是高了回去可以学说一通,卖不出去,那还能笑话笑话——
寒瓜可不稀奇,秦二少爷不会买的。
不过这瓜确实是比寻常寒瓜大,切开面瓤子也红,皮咋也薄的……
“甜,好吃。”那咬了一口的客人是又啃了两口,瓤子沙沙的,口感清甜清甜的,汁水也充沛,“真好吃,是不错。”
客人三两下吃完了,捧着瓜皮,有些意犹未尽,但紧张,小心翼翼不抱啥希望问:“你这寒瓜多少钱?”
货车旁有木框,瓜皮丢那里就是了。
岑越说完,这才报价,“我们瓜大,一个瓜一百二十五文。您要是买的话,嫌瓜大吃不完,跟其他人拼一拼,一半算您六十文。”
其实六十文也贵,六十文都能买三个寻常的寒瓜了,可跟着刚才十两银子的草莓一比,这尝了瓜的客人就有种:好像他能买得起,还挺便宜的,这瓜滋味真不错,比普通的寒瓜是好吃许多。
这人犹豫时,姜二苗把切好的试吃,笑着塞给其他围观瞧热闹的人手里,笑呵呵一脸实诚模样,说客人都尝尝,反正不要钱嘛。
姜二苗长了一张淳朴的脸,一双眼特别真诚。众人就想,反正在这儿看热闹,前头尝了也没要钱,真不要的瓜那就吃吧。
“小哥儿,给我一块成吗?”
姜二苗先答成,又笑说:“我嫁人了,这是我家男人。”
“你瞧着还挺小的。”这人接了瓜道了谢,再顺着二苗指的方向看到后头那壮汉,是仰着脖子,当即是不敢闲谈,吃起瓜来。
卖东西那就讲究一个热闹和人气,他们摊子很快围着人,又吸引了外圈的人来凑热闹,虽然吧,都在吃免费瓜,没一个人买。
“这瓜真不错。”
“好吃,甜啊,比普通的好吃。”
“岑老板,我来一半成吗?”最初那位客人问。
岑越说:“成啊。”他一答应,就听二苗在旁高声喊:“有客人要拼瓜吗?给您抹个二文钱,只要六十文就是一大半的寒瓜咯~”
还真有人喊我要我要。
这一半的寒瓜比寻常的重一二斤,算下来其实也就是贵了个三十文,还好还好,可滋味不一样,真的比那普通寒瓜好吃。
寇长峰分瓜,是一刀下去,手起刀落很是利落。
姜二苗在旁给打包,有草绳兜子,三两下捆着方便提。
开了张,后头生意慢慢有了,但其实卖的也不算特别好,毕竟他们这一个寒瓜的价钱,顶本地寒瓜五个。
中午简单吃了饭,一直卖到夜里,两车寒瓜才堪堪卖完。
姜二苗揉着肩,想着客栈里还有七八车的寒瓜呢,这样卖下去,是慢了些吧?
“明日拉四车来。”岑越说。
姜二苗说话声都是哑的,说好。岑越一听,“回去给你泡泡金银花茶喝喝,你嗓子都哑了。”
“没事的。”
齐少扉就说:“越越也喝。”
“都喝一些,明日还有的忙,二苗嗓子省一省力气,别坏了。”岑越交代。
姜二苗就不说话了,点点头知道了。
他就是好奇,今个一整天只卖了两车瓜,明日能卖四车吗?应该是能的吧,小越哥都说了,再说他之前卖草莓也是,第一日刚开始时,客人都好奇没吃过,第二天时前头买过的肯定会再买的……
唐府。
这一日唐宵是在家中请了草莓宴和寒瓜宴,玩闹一通,到了傍晚时,林家小子闹着要去瓦舍玩,还要唐宵请客。唐宵倒是没什么,说去就去呗。
“我不去了,我回府中休息。”秦钰不去。
唐宵就把脱口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不去不去,大热的天,累了我一天,我今个要早早歇着,送你们这些猴子回去。”他亲自送客到门口的。
林少爷嘀嘀咕咕念叨了一路,意思他就知道,秦二少不去,老宵肯定也不去,真是的——
“对了你买寒瓜那家叫什么来着?回头我派人也买一些,还挺好吃的。”
“那我也要。”
“我也。”
贵族拔尖一拨人吃什么觉得什么好,那底下人看着,就一一效仿,成了流行。如今桃花乡的果子还不到‘贵族圈里流行’、‘人人高价买来’的地步,但是流露出这个味道了。
唐宵去过客栈,只是贵人事忙,忘了,只说了个大概,离西市不远,桃花乡齐家果园,老板是个夫郎,姓岑。
“原来是个夫郎啊,老宵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连夫郎老板姓什么都知道,光是忘了客栈地址了——”林少爷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宵伸腿踢他,躲了开来,只是知道老宵生了些气,当即是知道不好在这个话题说下去,打趣什么了。
唐宵很郑重说:“脑袋里一天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岑老板有相公的,相公还是读书科举的举人。”
众人一听只是纳罕,既是举人夫人,为什么还要出来抛头露面卖果子?他们多是纨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不怎么读书上进科举——这条路他们没天赋,靠自己本事考不上的。
“知道了,我不该瞎说这个的,坏人清誉,还坏了唐少爷您的清誉。”林少爷笑嘻嘻作揖赔不是,嘴欠又打趣了句:“要是北雁郡城那家姑娘误会了,那我罪过大了。”
唐宵:……都什么和什么。
这一茬就揭过去了。
送客宴会结束已经傍晚了。各家府上马车候着都来接人,回去了想到买寒瓜,便各自找家里下人去西市那边打听,外来的脸生,是个夫郎老板,卖寒瓜。
第二日时,备了四车的货。
众人是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照旧去西市那边占地方,还是他们的老位置,早早到了,卸货的,牵着马儿回客栈,姜二苗去买早饭了,有飞饼、包子、炸菜盒,反正各样几个,他们带回来吃。
吃过早饭,摊子货彻底收拾整齐后,人才差不多多了起来。
有人是直奔这儿,一出手就是一个寒瓜。
“岑老板还记得我没?昨个买过的,今天买一个,能不能便宜些?”
岑越记得,“您是今天第一个客人,给您抹个五文钱零头,一百二十文一个寒瓜。”
这人高兴,付了钱,抱了寒瓜便回去了。
之后断断续续有人来买瓜,要么一半,要么一个,比昨日的生意好做一些,不过也没那么抢手的,好在断断续续不停。
直到有个管家模样,带着两个下人,问:“你们可是外地来的商贾,夫郎老板卖寒瓜?”
“是。”岑越点点头。
这管家气势有点‘来势汹汹’,接着问:“之前可卖过什么草、草——?”
“草莓,给秦唐两府少爷卖过。”岑越见这人像是质问,这会回起来,面上不显,心里也在打鼓,是不是瓜没开个好瓜?
那两位少爷也不像是为了个坏瓜抓他们的吧?
那气势汹汹的管家一听,是擦了擦额头的汗,“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你说说你那客栈的伙计们,我说买瓜,都不给我,可气死我了,让我跑了一趟又是一趟。”
岑越听着管家抱怨,也松了口气,还以为您这是来砸场子的。嘴上说:“实在是对不住,客栈留下的都是车夫,他们做不了主的,您消消气,二苗给管家来一块瓜尝一尝,解解渴。”
姜二苗早给切好了,送了上来。
管家本来想说不要的,他早早买完了瓜早早回去交差,再拖日头就晒了,可一看送来的寒瓜,是瓜瓤红彤彤的,一瞧就好吃,便接了过去吃了口。
姜二苗还给后头的小厮们都发了。
“我家寒瓜贵一些,一百二十五文一个。”
管家吃了一口寒瓜,立即惊艳,好吃啊,难怪少爷是昨晚就吩咐要买这个,难怪了。再一听价钱,他还以为多少,就一个一百二五文,不贵不贵。
“我们要十个,带了车了,来装车。”管家大气说道。
后头俩小厮立即三两下囫囵啃了瓜,岑越忙说:“您车在哪里?我们搬。”
“就在巷子口外停着。”管家指了路。
俩小厮也不敢墨迹,是吃完了一道。搬了十个瓜,这就是一两二百五十文钱了,管家给结了账,岑越还交代了声,要是瓜生的,可以带着瓜来换。
管家摆摆手说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