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走的慢,一路所到郡城、府县都有下官城门外迎接候着。到达北雁郡城时,岑越看到了老熟人——其实他没见过林知府,过去买卖果子时,与他打交道最多的是林管家,也见过林少爷。
从传闻中听过林知府很喜欢吃他家寒瓜和樱桃。
他家寒瓜能打开销量,也是因为林知府先前夸赞过一句,上行下效,风气就刮起来了。
如今北雁郡城的官员都在城门外候着,打头的就是林知府,作揖见礼请安问好,还准备了下榻休息的地方,请伯爷移步。
岑越决定在此休息两日再出发的。
他对做伯爷这个工作,现在摸到了一点边,办好圣上交代的差事外,平日里做一些社交工作,主要是别人吹捧他几句,他回两句,大家寒暄客气完这就成了。
大盛太祖开国时封的爵不少,一起打天下的三候一公,不过后来晚年时,办了两个候爷,剩下的一候一公也是低调行事,到了长文帝那会,子嗣袭爵削了两级,也只剩下伯了。
大华被封的爵位,就北安伯一位,自然是万众瞩目。
尤其听说天丰帝颇为看重北安伯,众人背地里都嘀咕,其实不难想,要是麦种事是假的,那圣上为此找借口给北安伯封爵,可见北安伯夫夫的‘从龙之功’,若要使真的——
那就更了不得了。
不过官老爷们问了底下伺候的人,人人都打赌发誓没有一亩地四百斤的收成,便只信了前头。
比起岑越这位新伯爷,曹宁公公对这种官员逢迎吹捧交际场合更得心应手,完全不用岑越说太多做太多,曹宁公公就替他办了。
摆三分架势,高高在上,三分威严,两分冷淡两分平易近人。
岑越看的叹为观止。
这两日便暂住在林知府家中。林管家带府邸下人出门相迎时,数月前震惊一万遍了,卖果子的夫郎商贾成了北安伯,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能听见。此时林管家站在下人前头,偷偷的大着胆子看了眼,被他家老爷捧着站在中间的,还真是岑老板。
乖乖了,可了不得咯。
林管家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想他曾经还给岑老板提点过,也想过,即便是齐三少爷中了举,也是谋个小官差事,若是被调派到北雁郡城,那也是跑林府献殷勤的。
哪里会想到,这一日,情况颠倒过来,他家老爷鞍前马后捧着岑老板。
世事难料哦。现在岑老板可是伯爷了!林管家心里唏嘘复杂,再一看他家小少爷面上神色比他的还复杂,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不怪他不厚道,他家小少爷当年骄纵几分,也轻视过岑老板的,这会是怕吧?
不过岑老板不是那般人——林管家想到这儿又觉得他太笃定了,彼一时此一时。
岑越看林小少爷就差钻他家里人后头,躲着当他看不见,当即是起了坏心思,笑说:“……林小少爷跟我熟,先前打过交道的。”
林管家心里道不好,真被他猜中了?但岑老板确实不像那般一朝得势仗势欺人的人,又不是小少爷……
林知府当即叫孽子出来,知子莫若父,还以为儿子之前冲撞了伯爷,没轻没重的,当即先赔罪,说先前小儿无状若是得罪了伯爷还望海涵,他在这里赔罪云云。
“林大人多虑了。”岑越笑说:“小少爷坦率,帮我生意许多,刚见他躲着我,是玩笑打趣他。”
林知府是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喊小儿子上前来给伯爷问安。
“不用多礼了,本来我是揶揄,这般郑重,我倒不好意思了。”岑越觉得再说下去,味就不一样,当即是岔开话题:“我和孩子先休息了,多谢林大人招待。”
“伯爷客气,您请。”林大人也识趣,给引了路,不再打扰。
等北安伯一行都休息了。林大人带着儿子们出来,是看了眼小儿子,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了句:“也亏这位北安伯性子好。”
是真的好,不是借机阴阳怪气为难人,有些人当年落魄,一朝得势,必定踩回来的。
“你当年真没得罪过人?”林大人继续问。
林小少爷支支吾吾面色露出几分回想和忐忑,林大人一看便知,肯定是这小子嘴上无状,说过什么话,却不记得了,本来想着要小儿子去赔罪,可想到北安伯刚才的话,是叹了口气,“算你命好。”
“父亲,怎么这般担忧。”大儿子问,再怎么说一个伯爷,还是商贾出身,没什么根基的。
林大人刚从小儿子那儿缓过神,听到大儿子这话,是一口气又堵住了,“愚不可及。”
“那是以前,现如今你光看带头的皇家护卫还有公公,听闻曹宁公公以前是圣上的人……”这要不是他的儿子,林大人真不想细说。
林小少爷听到大哥挨骂,是心底高兴了,大哥解了他的麻烦,父亲现在顾不得骂他了,这般想,他确实是命好。
“整个北方,现如今爵位伯爷就北安伯一位,圣上让带了官员、护卫、亲信太监,北安伯身上有差事的,长久几年下来,整个北方,自是他的地盘了。”
林大人是恨铁不成钢看几个儿子,一个个都没长进!
第二日时,林小少爷便拿着稀奇玩具去了北安伯住的院子,等唤他进去,便规规矩矩行礼请安,后说赔罪。
“什么罪?”岑越问。
林小少爷真想不来了,试探说:“我应当先前嘴上不把门说过什么话吧?”
“什么话?你都不记得了,没有罪何来赔罪?”岑越不想揪着这事了,没完没了的,笑说:“你手里拿了什么?”
“嘿嘿送给小公子的一些小玩意。”林小少爷说。
岑越便让圆月出来看看,“多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岑老板人还怪好的。
在林府住了两日,岑越现在身份不一般,城中官员都盯着他的去向,也不好跟秦钰唐宵见面说说话。
第三天一早车队便出发了,后到丰禾府县又留了一晚,是县令接待的,之后便顺顺当当回到了桃花乡。
先前皇家造府的已经到了几个月了,划拉了地儿,石材木料都运了过去,如今开始造府,不过这府邸占地大,伯爷府又非得闲府邸,一砖一石一草一木有讲究,因此会慢,起码得一年半载才成的。
宅子略往北去些,与现在宅子打马过去一盏茶功夫,要是坐车可能慢一点半小时不到,在青牛镇、桃花镇中间位置,那边地广,还有河,风景也好。
河就是先前岑越说过的,过冬时有人冰面砸窟窿钓鱼卖给他家那条河。
岑越回到家中,人员安顿是个大事,他家之前觉得盖的大,现在就有些挤了,更别提还有车夫——
“郎君,车夫不碍事的,他们住在后头倒坐屋大炕上,不然在乡里村民家中租空屋?让车夫们住那边?”
岑越摇头,跟赵婶说:“你提醒我了,就是腾出倒坐屋后头那边,总不能让工部、吏部的官员住倒坐屋吧。”
这肯定不行。
“会客院收拾收拾,请梅婶和梨头先住我们院子,整个会客院正屋四间,侧屋三间,这就是七间房,十位大人挤一挤。”岑越说。
后来邹长青和梅香来请辞,说想回府县住些日子。
“也不是住不开,你们要是想家里了,回去我自然不拦着,但要是想腾地方,这个没必要,梨头的病还要邹大夫你看着,家里现在人多,头疼脑热的,都要靠邹大夫了。”岑越正色道。
邹长青也是他家客人的,工部吏部官员,那是同事,是下属,都听他指挥给圣上办差的,才不一样。
岑越自然不会因为这个,默认赶邹长青离开的。
“让他们挤一挤。”
他已经算好领导了,要真说起来,这些官员本该是借宿农家的,毕竟领朝廷俸禄,又不是替他干活,大家都是给圣上干活的。
邹长青便不再推辞,安然住下了。
整个家中乱糟糟的,人员调动、住处,后来岑越让赵婶带着闻竹抱香姑姑转一圈,这些住处、杂物什么的,三人一起管。
“郎君,该叫伯爷了。”林姨娘笑说。
岑越:“叫什么都一样。”又看称心,“怎么认生了?总算是得了清闲,咱们能好好说说话了。”
“阿哥!”称心快乐喊人,又忙说:“三哥没回来吗?圆圆呢?”
岑越好笑:“你是半点没看见,圆圆回来睡着了,被抱着下来的,你三哥有事还要在华都留一留的,顺利的话,今年就回来了。”
“他怎么跟小猪一样呀。”称心先说圆圆。
岑越:“你别让他听见了,回头他闹你撒娇,我不管。”
“我喜欢他跟我撒娇的。”称心不怕。
说了会话,圆月便醒来了,自己从床上下来,一边往出走,一边说:“阿爹,我听到姑姑声了。”
“圆圆,是姑姑呀!”称心在厅里待不住,想往里头去,被程姨娘拦住了,里头是三少爷郎君的屋子,哪能没轻重就往里屋跑。
圆月这才看清是家中,忙哒哒哒的跑出来。
“咕咕~”
“圆圆~”
俩人抱了个满怀。称心摸圆圆脑袋,说圆圆长高了,头发也长了,圆月抱着咕咕,抬头看,说姑姑牙怎么掉了。
称心:……
“咕咕是不是吃多了糖?”
“咕咕你说话呀!”
称心明显一脸不想说话,她刚太高兴了,忘了说话漏风这事,此时抿着唇,‘狠狠’的捏圆圆脸蛋,圆月捧着脸颊唔唔叫。
“阿爹阿爹,刀刀呢?”圆圆跟咕咕闹完,扭头眼睛亮晶晶的想刀刀了。
岑越:“二苗叔叔应该快来了。”
这会才四月初,地里草莓还没下来,如今北雁郡城鲜草莓生意是做不了,只做草莓干和草莓酱了。他现在送不了,用冰不保险的,回头他得跟二苗说了。
因此时下二苗寇长峰还在家,没出货的。
“小越哥!”
刚说完就听到二苗声了。圆月是跑着出去的,“刀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