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两年的光景,皇后便薨了。
别说岑越这些大人觉得惊愕,就是称心也半天没反应过来,眼底带着不可置信,“皇后娘娘没了吗?”
“可娘娘很年轻的啊。”
天丰六年时,称心在华都,时常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赴宴,舒皇后人很和蔼可亲,没什么架子,对称心她们一些小姑娘也很厚待,称心很喜欢娘娘的。
说娘娘是好人。
“皇后是天丰三年入宫的,今年八年。”才入宫五年。岑越沉默一二,“我没记错的话,封后时,舒皇后正十七。”
才二十三岁便去了。
宫里……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称心小脸紧绷绷的,下意识说:“那娘娘的孩子呢?没了阿娘,也不知怎么样了。”
岑越齐少扉皆未说话,称心虽然懵懂长在乡里,但去过华都回来后便也知道几分厉害关系,此刻看哥哥阿哥如此,也一并沉默了。
当年舒皇后与一位兰贵人前后脚被诊出有孕,生的时间也寸,两位皇子一个月份,一个前头一个月尾,兰贵人先生的是二皇子,舒皇后生的是三皇子。
算起来,今年三皇子还不满两岁,亲娘就没了。
“皇子天潢贵胄,再说还有他父皇呢。”岑越说着安慰称心。
称心应了声,心想,阿娘去了同爹去了不一样,阿娘是独一份的阿娘啊,皇上是三皇子的父皇,也是其他皇子的父皇。
她出生时就没了爹,可有两位姨娘,还有阿哥和三哥疼她的,若是相换,她不敢想的。
后赶路到了华都,已经是元月中了,本该是过年,华都却萧条冷清了些,皇后薨自是国丧。
岑越齐少扉入宫见驾,天丰帝人清减了几分,人看着也憔悴,见了他们请安,还未行全礼,天丰帝便让起,让忠明给搬凳子坐。
“圣上,小心龙体。”齐少扉说了句。
天丰帝点了点头,而后说:“梓潼去了,是朕无能。”
“圣上言重了。”
天丰帝是等人死后,回想过去,才明白过来,他害怕皇后同第五族、大公主姑奶一般,所以严防舒家外戚,虽是敬重给皇后体面,可皇后在后宫日子过得艰难。
“才五年啊,才五年……”天丰帝长叹。
圣上自责,可岑越齐少扉不能这般说,只让圣上保重龙体,莫要伤心过度了,天下万民还依赖圣上,说完官话,岑越又添了句:“三皇子还小,失去了母亲,如今就只有圣上了,望圣上保重身体。”
“朕知道。”
“梓潼她糊涂,若是先前早早开口,给她娘家求得一官半职,朕也不是不答应的……”
岑越听完沉默了,心想幸好刚才没跟着说‘那确实是怪你’,天丰帝自责是有的,可不多,也不可能真想背着皇后死的锅。
不过皇后到底怎么死的?外界传的病逝,但具体如何,外人不知了。
宫里氛围糟,天丰帝情绪也不太对,岑越不想触霉头,匆匆安慰了圣上一些关心话,阿扉给圣上把了脉,看了三皇子身体,都无碍,这才出宫。
舒皇后停灵十天才下葬的。
北安伯一家闻音赶来,舒皇后已经下葬了,灵堂也撤了,能做的就是时常入宫伴驾和看看几位皇子身体。
大皇子比以前见是长得结实硬朗几分。二皇子三皇子只差大半个月,两位皇子截然不同,二皇子长得憨头憨脑,有点像岑石头,三皇子秀气许多,不过身子都挺健康的。
“瑄儿,这是你圆月哥哥。”天丰帝这日跟着三子说。
华瑄便是舒皇后生的。
“哥哥好。”
岑越先说圣上,于礼不合的。天丰帝道:“圆月喊朕伯伯,如今也没在朝堂,不讲君臣。”
华瑄便喊哥哥好。
“你好。”圆月说。
天丰帝见了欣慰,让孩子们去玩了。岑越便抽空跟圣上说了政务。
之后大半个月,圆月时常进宫——天丰帝说了,圆月在华都就常常进宫,瑄儿还年幼,你们能一道玩玩,等你回去了,不知何时才能见。
圆月便跟领了差事一般,天天上岗进宫打卡。
齐少扉还未张口,岑越一看阿扉神色便知要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句:“幸好不常来华都,大家不知道圆月性子。”
“是啊,没把不高兴挂脸上。”齐少扉道。
起初时圆月进宫陪玩也不能说不高兴,三皇子亲娘去世,家里人感叹几句,圆月也觉得三皇子可怜,小小年纪没了亲人,因此入宫陪玩,就当是安慰安慰小弟弟了。
可一连好几日,圆月脸上神色越来越认真了。
夫夫俩知道,崽这是不乐意了。
“可是宫里谁欺负你了?”
圆月摇摇头。
北安伯如今深受皇上赏识,圆月又是唯一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封了小公子,再加上是圣上开口邀圆月入宫的,没人会想不开在圆月跟前耍脾气欺负人。
“不是下人,那是三位皇子?”齐少扉问。
圆月也摇头。齐少扉便气了,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跟个闷葫芦一般了?是不是得我薅你?”
“诶呀,不是的爹。”圆月说:“没人欺负我,只是我觉得宫里不好……”
圆月见阿爹看过来,两手苦闷的撑着脸颊,“也不知道我没在,刀刀如何了,睡觉香不香,吃饭有人给他喂吗?”
“今日我还喂三皇子吃糕糕,三皇子年幼,太监喂不要,非要我喂……”
圆月就想起刀刀了,他给三皇子喂糕,谁给刀刀喂啊。
岑越:……
齐少扉:……
“家里那么多人,这个季节,你阿叔也没出去走货,让你操心弯刀吃不吃糕——”齐少扉无语。
岑越还是沉默沉默,崽你真的——老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北安伯一直在华都待了百日,出了国孝,才跟圣上请辞的。天丰帝神情比之前好了许多,见北安伯夫夫俩请辞,留了茶,喝完茶,天丰帝说:“你们回吧。”
“朕还没看到盛世繁华,是倒不下去的,放心。”
“圣上万岁。”
北安伯走后,没几日,天丰帝下令,宫中修缮空殿做皇子苑,离他的寝殿最近,三位皇子全都迁出来住,而公主则可以同生母住到嫁人,再开公主府。
“那些朕没抓住的手,朕且看看,能伸到朕眼皮子底下不成了。”
天丰九年一直到天丰十三年,这期间,后宫有妃嫔怀孕,但皆是滑胎,竟无一人平安诞下龙胎。
天丰十三年秋,天丰帝立新后,新后名字出来时,远在桃花乡的北安伯听闻后也沉默许久。
是秦钰的妹妹,原长文帝的惠妃。
朝中自是有臣子拿前惠妃这事跟圣上谏言,意思这伦理不合,天丰帝便反问回去,你意思顺王是正统?他姓盛,朕姓华,如何违背伦理了?
那臣子喃喃不言。
天丰帝又反问:你若是认盛太祖,那便是说华后寡妇再嫁不守妇道了?
这臣子便两股战战兢兢跪地谢罪。
此事便没了意义,新后册封之前,天丰帝还给秦氏女封了康阳夫人的称号,而后号召天下,迎娶康阳夫人。
这事史书记载,包括天丰帝在朝堂反问讥讽言官那几句,后世野史,还有衍生出天丰帝与康阳夫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追溯最早,那就是天丰帝还是摄政王时,就与还是惠妃的秦氏女相爱,可惜不能在一起等等。
而时下,秦钰也是后知后觉——他光忙着北安伯发的稻米差事了,南北奔波,同家中书信往来不勤的。
此时听闻消息,惊愕许久,而后是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不可能!我不信!”秦钰道。
唐宵拦着秦钰,说:“你先别冲动。”
“外头传的那些狗屁话,你难不成信了?我妹妹做惠妃时和摄政王有来往?”秦钰怒目。
这便是折辱他妹妹了。
唐宵:“我自是不信,北雁郡城秦家三百年的世家,若是你妹妹品行不好,那整个北雁郡就没几个品行好的贵女了。”
“你先别急,我的意思是你写了信,问问家中原委,兴许是妹妹自愿入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