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湾村距离山脚下还是有十来里路的,但也算是靠在山边边,空气新鲜,景致好,没在山里,村民们出行也还好,沿着一条路,马路两边零零散散坐落了十几个村子。
岑越是万湾村男孩中算是调皮淘气的。
小学在隔壁村,叫朝阳希望小学,路不远,有时候他妈妈送他,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和村里同学一起上学。
“小越,别睡了,赶紧收拾。”张月娥一路声靠近,也没敲门,直接进了儿子屋,还威胁:“在装睡我就揭被子了!”
屋外头响起男人的声:“不急,你吵他干啥。”
“什么不急,今个毕业典礼。”张月娥气的向外走去,开始说男人,“昨个晚上我记得睡得挺早的,怎么这会都没起来。”
“小孩子觉多正常,到咱们这个岁数,那是想睡都睡不着咯。”岑建把油条递给媳妇儿,“我去喊他,你先吃。”
“岑越、岑越——”
岑越睡得迷糊,只听有人叫他,脑子也浑浑噩噩的,揉着眼睛醒来,看到房屋一切的布置,陌生又熟悉,而远处门口的声更是让他惊讶。
爸爸?
“你小子醒了?快起来,你妈一会要拧你耳朵了。”岑建看儿子坐在床上醒来了,便笑,“快穿衣裳,今个早上特意买了你爱吃的炸油条,油香油香的,一会就软了。”
岑越坐在床上,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年轻又熟悉的面容,还有对他的笑,几分严肃几分和蔼,小时候他闯祸事了,妈妈生气要揍他,总是爸爸拦着妈妈,先是骂他,问他知错了没……
怎么回事?
他在做梦吗?
“你小子傻眼什么呢?快起!”岑建看孩子半晌没反应,也有些急,“你妈一会就进来揍你了啊。”
岑越呆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许久喊了声爸?
“怎么傻了似得。”岑建觉得不对劲,上前抬着手就去摸儿子额头,“没烧啊,你可别装了,装病你妈知道了,揍你我可不拦着。”
“快起吧。”
岑建说完了三步不回头去了外头,一会油条放凉了就不香了,临走时还馋儿子,“吃了油条,中午爸爸带你和你妈,咱们去县城玩,吃大餐!”
县城,大餐——
岑越下意识说不,很是抗拒,可他爸已经离开了,岑越急的揭开被子下床,想着是不是做梦,他明明在盛平年间寿终正寝的。
脑子里一时纷乱。
岑越看到被子下自己一双腿,那是小男孩的腿,细条条还有些黑,膝盖上还有疤,他小时候特别淘气,磕哪碰哪常有的事。
村里孩子养的糙,磕了碰了水冲了伤口,不管不顾,过一会伤口自己凝结不流血就好了——
“做梦吗?”岑越蹙着眉,抬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疼!”
岑越捂着被掐的一处,他下手是真的狠劲儿,结果疼了半天,目光先是不可置信,他没做梦,他真的回来了?回到现代——
他看着自己屋子,斑驳的墙,角落还堆着尿素袋,旁边是一张小学掉漆刻痕累累的旧桌子,在旁边是两扇门猪肝色的旧衣柜,房顶还是一只钨丝灯泡,拉绳就在他的床头旁。
这桌子是他们小学四年级时,学校有大善人大老板资助,改成了希望小学,原先的桌子凳子都不要了,附近的村民就能偷偷搬回家,他爸就给他淘了一张桌子。
岑越那会就很不爱在这儿写作业,回到家还像是上学一样,那会他更喜欢趴在床上、地上,反正就不爱正经坐在桌子前。
不由便想到了圆月,圆月上学堂就是屁股长着刺,不爱正正经经坐住,那会他耍懒说不知道随着谁,肯定是随着阿扉了……
“岑越,你今个是不是不想上学了?你爸叫你都不出来,得我收拾才出来是吧。”
外头张月娥开始叫儿子全名了。
岑越是本能害怕,不管脑子想什么,先喊:“妈妈妈妈,我起来了,真的起来了。”
外头还有岑建笑呵呵拦着媳妇儿,“他知道的,你看真起来了,没睡懒觉,快收拾,你一会要走了。”又冲着屋里喊:“儿子,赶紧的,别墨迹了。”
“知道了!!!”岑越一股脑先下床,尽管恍如隔世,可身体对这个屋子很是熟悉,打开衣柜时,岑越还小心翼翼,他记得这个柜子一边柜门合页有点问题,力气大了就要掉的冲动。
结果——
“修好了?”岑越小小惊讶嘀咕了声。
衣柜挂在外头的都是夏衣短袖短裤,他妈妈特别爱干净,尽管他小时候淘气爱玩,可衣裳都是干净的,尤其是夏天,天气热晚上洗了第二天就干。
岑越拿了随便抓了件旧T恤套了短裤就急急忙忙往外走。
外头院子树下夫妻俩听见里头跑来动静,岑建还跟媳妇儿说:“你看吧,儿子还是很听话懂事的,这就起来收拾好了。”
张月娥本想说赶紧吃早饭,结果一看儿子打扮,顿时差点又来气,不过今个就不跟孩子计较了,好声好气说:“忘了是不?今个你小学毕业典礼,要穿校服拍照的,记得戴红领巾。”
“赶紧去。”岑建跟儿子说。
岑越一看到妈妈,是眼眶就红,没什么二话本能的扑上去,他忘了如今个头小,扎进了妈妈怀抱。
张月娥倒是愣了下,她刚也没骂啊?怎么今个儿还抱着她撒娇了?以前张口闭口就是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很少粘她的时候了。
岑建看媳妇儿愣住,便笑笑,比口型说:看吧,吓到了儿子了。
张月娥翻白眼,你儿子这泼天小猴子性子,一两句骂能吓到?不过说是这般说,张月娥面上更是柔和,抬手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笑说:“成了,今天不说你,谁都不说你,你小学毕业了,以后就是大小伙子了。”
“妈,我好想你。”岑越哽咽出声,有点不好意思,看到母亲眼底奇怪,忙是低下头,掉了眼泪。
张月娥更是古怪,怎么哭了?她却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儿子后脑勺,笑说:“快回屋换了校服,刷牙洗脸。”
“知道了妈。”岑越是低着头一溜烟进了屋,一双眼通红掉着眼泪,拿着手背抹眼泪,却笑的很高兴很高兴。
外头岑建酸溜溜,“这么大的了,还往你身上扑,像什么话。”
“你羡慕啊?”张月娥笑说。
岑建:“……也没有,大热天的,谁稀罕。”
岑越在屋里听爸妈对话一清二楚,咧着嘴笑,先是麻溜换了校服,还打了红领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出来时,他家院子靠墙那儿放着脸盆毛巾架,刷牙洗脸,收拾完了。
“爸!我也想你。”岑越吃油条时说。
岑建还没说什么,张月娥在旁笑说:“你爸刚说了,不稀罕的——”
“谁不稀罕了,少听你妈乱说。”岑建忙说。
可能是太过肉麻,村里人便是这般,反正岑家以前,也就是岑越刚出生那会,岑建会表露出一些疼爱儿子的情感,说一下‘叫爸爸’、‘爸爸的好儿子’这类话,可说什么想你、爱你这些,岑家是没这个表达的。
张月娥也就是孩子生病那会,心疼坏了,才会说两句。
此时岑建岔开了话,“收拾好了,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