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睡？这都几点了。”张月娥先说儿子。

岑建说：“可能咱俩说话声吵着儿子了。”

张月娥也没法说，只能说快点睡，明天还要上课，她话刚落，那边帘子唰拉开，她家小越探出个脑袋来，双眼亮的哟，还有点激动和可爱，张月娥一下子笑了，也没气了。

“妈，你先听我说呀。”岑越探着脑袋很是积极。

张月娥好笑说：“你说吧，我看不让你说完你是不死心了。”

“嘿嘿。”岑越一笑，盘腿坐起来，一股脑说完，“我爸说得对，咱们县里摆吃的摊子挺多的，好地方都有人占着，做吃的累人，起早贪黑，要是吃坏肚子来砸摊子的。”

张月娥说你妈讲究卫生干净着呢。

“就怕有坏人故意找茬。”岑建说。

岑越点着脑袋对对，“再说健美裤，我听阿扉说，现在南边可流行穿衣打扮了，咱们县城我看穿衣还是老样子老款式，南边那边衣裳、发饰、头绳各种款式，这东西轻不占地方，拿回来卖，肯定有人看着稀罕，来买的。”

“头绳能赚多少钱？”张月娥对这个觉得小孩子家家玩闹话，她是农村妇女，买头绳一毛钱两三个，能扎头发就成了，还要花多钱买头绳？

那不是浪费钱么。

岑越说：“我觉得要是从南边进货，加上县城没有独一份，再加上好看，卖个一块两块也没问题吧？”

“这就一两块？”岑建听笑了，觉得儿子口气大，小孩子一个没赚过钱，不知道挣钱的难，光拿脑子想了。

岑越：“爸，你别笑我。我听阿扉说，舅妈——是阿扉的舅妈买一条丝巾就好几百块了。”

“那是人家有钱。”

“爸妈，咱们县城里也有有钱的，就是现在货少。”岑越说，看到爸妈有几分意动，鼓劲儿说：“不然妈，你明天可以去商店逛一逛，看看商店啥款式。”

锦绣县不是省里的地级市，算是偏的市底下偏的县了，这边商店还是以前的供销社改的，卖的衣裳没啥‘款式’可言，街上大家穿的都一样，没啥鲜艳颜色。

但岑越知道，现在改革开放时候，经济会腾飞，电视里也会出现多姿多彩的颜色衣裳，大家会追求美、时髦、潮流。

做买卖嘛，要走在前头，还要独一份，先赚第一笔。

张月娥心里打鼓，面上先让儿子睡觉，等帘子重新拉上，夫妻俩也不说话了——怕打扰儿子睡觉，只是俩人都睡不着，睁着眼睛想刚才儿子说的话。

真的行吗？

第二天周五，岑越背着书包上学，张月娥看儿子走后，先把碗筷收拾了，擦了擦手，锁了门先去几个商店逛一逛，光看不买。

岑建要去工地干活。

周五岑越放学，他爸先开摩托送他和妈妈回村，岑越背着一书包沉甸甸的资料，到了村里时，天麻麻黑，大伯知道他们回来了，还让玲姐和岑轩来送馒头稀饭。

岑越顺便就把资料递给玲姐了。

“这什么？”岑玲擦了擦手才敢接的，“怎么是新书？贵不贵？这应该是贵的。”

岑越：“我有个朋友在茂城，也是初二，他说这个习题是茂城的题，他买的多给我的，不要钱。姐，你说的二手资料，我还没买，你先做这个。”

岑玲听到茂城的题就已经迫不及待翻看了，她看着里头的题型已经入神，这些题大多她都没见过，太棒了。

“后头是答案姐，还有英语、物化。”岑越拿了过去。

村镇学校孩子，初中弱点就是数学英语，语文还好的。岑越只让阿扉寄一些理科书。

岑玲捧着四本新资料书，看的是眉头紧皱，喃喃说：“他们那儿学的这么多这么深吗？”她的成绩在班里是第一第二的，可这些资料书，大部分她都没见过，一时半会想不出来解题思路的。

岑越知道堂姐受了打击，认真说：“因为茂城是大城市，咱们接受不到新的题，不过姐你那么聪明，只要给你资料，你学会了，以后读大学考到大城市，就能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了。”

“谢谢你小越。”岑玲捧着书回答的很郑重。

岑越嘿嘿笑，“不客气，轩哥的我就不给了，你给他教。”

“嗯。”岑玲点头，这个自然了，不过她弟弟属于毛驴类型，得打着才走。

岑轩在旁挤眉弄眼而后一副痛哭流涕模样，意思是：岑越你怎么害我啊！！！初二的题就让我做，难怪叫我轩哥，叫我哥肯定就没好事！

张月娥听到儿子跟小玲说的话，不由沉思起来，儿子上了县初中说话都比以前稳重也有见识了，以前她觉得村镇太小，要儿子上县城，那大城市更大，东西更多，人要是不赶着走，就落在后头了。

第二天大伯娘送了一篮子菜，都是自家种的，主要是谢小越给送的资料书，“……我听玲玲说，这个题她都没见过，是大城市的题，大城市还是见的广啊，也多谢小越还想着他姐姐……”

张月娥寒暄回去，说一家人，小玲学习好，以后有大出息，考上了大学，落在城里就是大城市人了。

“哪里敢想这么远啊。”大伯娘嘴上谦让但已经乐开了花。

现如今大学生还是很值钱的，城里人更是代表有钱好工作体面。

岑越在村里待了一天半，跟村里小伙伴到处玩，说说话，周天早上回去的，岑越在租的家里补了大半天的作业，等他写完了，爸爸给他零花钱，让他去和阿扉打打电话。

张月娥周日在县城逛了大半天商店，只看不买，自然受了一些白眼和轻视，不过张月娥不在意也是习惯了，那会还是供销社时，这些店员就是如此的，人家是‘铁饭碗’。

她发现儿子说得对，衣服都一样，灰格子的，头绳都是皮筋，就是裙子也是一样款式，没啥区别的。

不由就有几分心动。

当天傍晚，岑越去小卖铺打电话，张月娥和岑建就在房子里说话，张月娥想去南方看看，岑建说：“去就去，见见世面也好，不过不能你一人，我跟你一块去。”

“你也去？那工地上活？”

“都是小工，出把力气的活，当天结钱的事，我不干有的是人干，这个也不要技术，有力气就成，儿子说的对，光靠力气不长久的，挣得少，也不是缺我不行。”岑建说，“再说你一个人去陌生地，我也不放心，进货大包小包的你一个女人能成？”

张月娥想也是，“只是儿子吃饭咋办？”

这是难事。

“不然让大嫂来照看几天？”岑建说。

张月娥摇头，“大嫂也要管俩孩子，还有爹妈——不然接妈过来几天？”

“也行。”

小卖铺里，老板一看小越过来就高兴招手，岑越要给钱，老板还摆摆手不要，笑呵呵说：“我前两天去结电话费才发现，有人给我结了，还给我说以后你打电话都不要钱。”